贾蓉感受着乌家两兄弟的诚意,猜到其心中所想,因此温和道:
“我既说过若你们认清错来,保你们无恙,如今念你们在黑山村荒僻之地天寒地冻,劳苦功高,既有心认错,态度也心诚,自然不会看着你们有事。”
比起冯紫英、林朝、冯进等这些没利益不能共事的外人,家里的这些下人就听话许多,也好用太多。
他们靠着贾家吃饭,贾家也靠着他们吃饭,命运共同体,生死皆在贾家身上,只要贾蓉有容人之量,懂得用人,他们就会是最好的员工。
尽管有些坑货,但不碍事,谁家还没个拖后腿的,有本事的人只要贪得不明显,贾蓉都能放过,没本事的人不贪都算坑,能带,没本事还贪的则是蛀虫,这就要清理了。
乌家兄弟听得贾蓉此言忙下跪磕头。
贾蓉接着道:“清退折银可带了来?”
两兄弟将各自马匹鞍下皮层中密封的夹层划开,这才将里面包了几层油纸的银票拿了出来。
两匹马这才让人牵了下去喂养。
贾蓉接过银票道:“这样罢,忠叔叔只管先去我婶子处,我稍后再来,到时自然多些便宜。”
两人又磕头道谢,乌进忠自去西府投帖,贾蓉则和乌进孝详细了解了满洲历史。
元末清初,南方各路起义军反王动摇元蒙统治,努尔哈赤带着后金偷家,因此关外被打得稀烂,之后顺治拔民,再后则因关内大量移民进入威胁了满清八旗的生存环境,关东封禁。
直到武安太祖称帝金陵,守国门定都长安,宁荣二公封地亦放在了关东,既算前沿阵地,又有汉家基础。
贾蓉从地图上略略一算,应该是前世辽宁丹东位置,其他就不知道了。
神威帝南灭南越,立安南省,北吞蒙满,东立满洲省,蒙元版图归山西省管辖。
又问了更远的吉林将军驻地,乌龙江板块信息,可惜乌家在满洲四代躬耕,却也不知道往北的地理信息,更别说三江灌区了。
贾蓉北大荒计划以及无常大米奢望也因此暂时胎死腹中,前世不曾尝得特供米,就看今生能不能实现。
这时张耀祖来禀报,说礼单数目对了,贾蓉才去天香楼请了贾珍以及余禄来做人情,自己则带着乌进孝往西府而去。
凤姐看着地上的乌进孝,这等大事已经不是她能做主的,早差了人让人请贾琏去,计较一番才能往里禀报。
此时面前的三十六万两银票已经不香,变成了烫手香芋,就连西府上次跟着东府分银,很是富贵了一场,也没有面前的银两多。
关键这不是正常收入,而是荣国府封地田庄乌家贪墨银两,整整三十年的记录,分到每年上也不多,坏在规整之后触目惊心。
就乌家一家如此,那本地田庄,以及赖家、周家、林家等,又不知贪墨了多少。
宁国府去年清退不过五十多万两,想来荣国府,必然过百万之数,只是背后主子太多,不好推行,也没有魄力推行。
“你们这些在外生产做事的,按说贾家也不曾亏待你们,有贾家的一分,就有你们的半分,此乃旧例,今日看这样子,是要和贾家五五分账了么?”
乌进忠在下面只跪着不敢抬头说话。
按羽朝如今的规矩,佃农和地主的分成基本在三七分,地主拿七成,佃农拿三成,这叫地租。
清朝取消了人头税、徭役,将其摊丁入亩,田税由地主出,只是佃农要出完丁费用,还有一体办差义务,即差徭。
羽朝沿用前制,除了战争消耗以及天灾人祸,平常年景已经算丰年,才会十年成就元丰之治。
如今宣德帝不过也六年,已经在神威帝败光家底之后开始显现盛世景象。
如此去岁寒灾才能没波及到今年的生产,不过经济停摆罢了。
贾家在黑山村的田庄属于封地,地租免了,乌家完丁费用也不用出,且属于家奴,不属于屯户,差徭也不用出。
因此贾家的这个条件已经算丰厚。
丰年乌进忠除却开支能给乌家赚回五千两上下,灾年打打擂台贾家还给减免,如此平均每年贪墨一万多两银子。
贾琏听到凤姐传话,涉及三十六万两白银,只交代几句撂下手中之事就赶马急回。待得贾蓉带着乌进孝报门进去,贾琏也已经赶到了。
“蓉哥儿好大的能为,竟能为西府揪出如此大硕鼠。”
凤姐见得贾蓉进来,没好气的对着他埋怨道。
每回钱是真钱,麻烦也是真麻烦,是好事也是难事。
贾蓉摆了摆手道:“婶子过奖,不过顺带事情。”
又对贾琏请安,方笑道:“二叔倒是来的快,可见这钱倒真有通神之能。”
贾琏轻锤了贾蓉两下:“如今蓉哥儿而成了财神爷,胆子倒大了,也敢打趣我了。”
说完将事情了解一遍,这才肃然开口道:“三十六万两虽多,也够触目惊心,分到三十年里每年献上来之数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二十年前,是老祖宗管家。”
这才是凤姐最难为之事。
乌家二房一脉说不得主犯杀头,余者当从犯发卖,但也可能让人怀疑贾母治家的能力,打击其威望,要是府里再有什么乱子,这对于西府才是灭顶之灾。
贾蓉则笑道:“此不过小事,如今谁不知老祖宗心善,当年掌家时亦如此,后祖爷爷亡故,因为伤心,才渐将府中事务交于二太太打理,二太太亦心善,如今更吃斋念佛,此事谁人不知。不过总有小人欺主,才有此事。”
乌进孝在旁边听得贾蓉此话,本来已经被允许站起来的他再次跪了下去。
凤姐则面色一肃,凤眉一挑,开口说道:“蓉哥儿,莫非你说我狠心?”
贾蓉闻言摇头道:“侄儿如何敢如此想婶子,若非婶子心善,忠叔叔也不敢来跟婶子坦诚。”
凤姐在贾蓉带着乌进孝拜见的时候就知道乌进忠此番拜见是受了其指点,又听得奉承,点头:“这才像话。”
接着又蹙着眉头,心中有三两办法,只是不甘,又不敢,看向贾蓉道:“如今既是你惹出的麻烦,不知可有什么后手?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