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霍啸与尹曜景
伴随关西国际机场登机前最后一句“暑假见”，春风拂过众人分别时的衣角，也拂开泽安柳树的嫩芽。
柳絮从河边被风卷起，成堆地挤在街道的角落，人一走过，像是惊扰到它们休息一样，成团成团的向上飘。
在一声声“阿嚏”中，柳絮堆被环卫工人清扫干净，风也开始带上夏天的味道。
已经有蝉迫不及待地破开土，爬上树干，将鸣叫藏进放学铃声中。
高一（1）班教室内热闹非凡，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将教室后头的海报掀起一个角。
苏承彦快速地将桌面上的物品塞进包内，笔袋与笔记本封面摩擦，发出细小声响。
拉链被丝滑地拉到头，他摸过桌面上的手机，随意地揣进衣服口袋后，伸手将包背到身上。
“姐！”他单手撑在桌上，轻拍了一下前方正在给柯文岚和顾漾讲解SAt题目的苏沉商的肩膀。
苏沉商捂住右侧肩膀，发出一声冷嘶，“疼，马上讲完了，你拍我哪儿呢？”
“对不起，姐，我拍错肩膀了。”
苏承彦讨好地给苏沉商捏了捏左侧肩膀，然后继续问。
“你今天不回峰江潮鸣对吧？”
苏沉商侧过头，看向走到过道里的他，“不回。”
苏承彦搓了搓手，“那我晚上可以进你的书房吗？”
“可以，拿了什么东西跟我说就行。”
“谢谢姐，那我可以把送哥哥的生日礼物藏你那边吗？”
“可以，密码等下发给你。”
“谢谢姐，那我就先走了。”苏承彦笑得开心，将椅子推进桌内后，一溜烟就跑出门。
苏沉商转回头，又继续在纸上写下一个公式。
“因为这个式子，所以x=-0.479，1049，最终得出答案选b。”她在式子下方划了两道横线，以此来提醒柯文岚和顾漾这道题的解法。
她划完线，又把草稿纸转回，指着题干重新讲解了一遍，然后才问：“听懂了吗？”
柯文岚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对着草稿纸和试卷看了又看，最后才恍然大悟般地说：“噢，我懂了。”
“懂了就行，漾漾呢？”苏沉商转过头，询问一旁看似懂了的顾漾。
“嗯。”顾漾的声音很小，像是懂了一般，缓慢地拿起笔，开始在试卷上试着做。
苏沉商见两人写出的答案都对，便将手中的笔合上笔盖，开始收拾起桌面上的物品。
柯文岚将正确答案写在题目旁边，合上笔盖问：“对了，明天我们在哪里集合？”
顾漾合上笔，转身拿过桌面上的手机，“舞房门口？”
“我和云霄都可以。”
“我也可以。”
“那我们明天早上九点半在舞蹈教室店门口见？”
“行。”
“我在群里跟安霄说一下。”
苏沉商将书包背到身上，站起身，伸手拿过桌面上的电脑包，“好，那我们明天见。”
柯文岚和顾漾一起回应，“明天见。”
放学时间才过去不久，梧桐树上的蝉鸣将校园里叽喳的人声掩盖过去。
校工们正在人行道上支起梯子，将一串又一串的彩旗和彩灯绑到枝干上。
“你好，学姐。”一位长相略微阴柔的少年挡在苏沉商的前方，露在白t之外的手臂直接拦住她的去路。
苏沉商只是与少年的瑞凤眼对视一眼，直接蹲下身，从他手臂下钻了过去，“我不是这个学校里的人。”
听到这话，少年笑出声，连牙龈都露出来，脚步却稳稳地跟在苏沉商身后，“学姐，你都穿着这个学校的衣服，怎么就不算这里人？”
苏沉商回过头，高马尾辫在空中画出一个半圆弧，而后抬起手，朝少年伸出中指，“我穿安霄的衣服混进来的。”
“学姐，你努力这么久还没考上这所学校？”
“马有失蹄听过没？”
“没有，北泽没教。”
“现在你知道了吗？像我这种就属于马有失蹄。”
“行吧，那学姐，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从黎安霄衣服里掉出来的校牌上会有你的名字？”
少年在苏沉商的身后停下脚步，细长且白皙的手指缠绕着校牌上紫色的挂绳。
“苏、沉、商，chandra。”
苏沉商猛地停下脚步，空余的手不停地摸在校服口袋上，原本正方形略鼓的布料，此时却已经瘪下去。
她停下手，大拇指掐了一下食指侧边的皮肤，暗骂道：偷我校牌！
少年看着苏沉商手足无措的模样，脚步往前迈出几步，伸手将校牌从她脖颈边递过去。
一股极淡的风信子味当着从高二教学楼走出来的尹曜辰和另一位少年的面将苏沉商包裹住。
而后，少年似乎低下头，充满朝气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抓到你了，沉商姐。”
“抓到我了，是吧？”苏沉商一把将校牌抽回，直接肘击向身后人的腹部。
少年身法灵活，侧闪腰身直接躲过苏沉商的攻击，朝校门口跑，“沉商姐，你打不到我的。”
“霍啸！”苏沉商拎着电脑包，大步追上名为霍啸的少年，直接朝着他的大腿踹了一脚。
被踹的少年笑得更加开心，在校门口缓慢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朝走到苏沉商身边的尹曜辰露出一个类似挑衅的笑容。
苏沉商感觉到电脑包的提手略微动了动，便松开手，偏过身看向尹曜辰。
尹曜辰的表情在树影之下显得十分平静，似乎刚才的场面只是发小之间在互相打闹。
他接过包，将其归置到右手一起拎着，左手拉过苏沉商的右手，与之十指相扣。
他偏过头，对着跟在身旁带着点稚气的少年说：“参观完学校了，等下我让王伯送你去机场。”
一听这话，少年的神情立马变得不开心，嘴角向下弯，可怜巴巴地看着尹曜辰，“沉商姐，下午好，二哥，难道你今天不愿意收留我吗？”
苏沉商笑着看向少年，“曜景，下午好。”
尹曜辰收紧十指相扣的手，“家里没人。”
“你不是人吗？”
“我不是。”
“那你可以重新变成人，然后收留我。”
“不行，我不想当人。”
“二哥，你就这么冷酷无情吗？”少年抓住尹曜辰拎着包的手，撒娇似的左右摇晃起来。
尹曜辰静静地看着少年，“没错，我就是这么冷酷无情。”
少年见撒娇无用，便露出一点脑袋，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一旁的苏沉商，“二哥，你不会吃她和霍啸的醋了吧？”
“没有。”尹曜辰的语气平静，像是真的没有吃醋。
少年松开尹曜辰的手，直接拦在两人面前，视线不断在他们身上移动，“既然没有，那你收留我。”
尹曜辰将相握的手收得更紧，绕开少年走向校门口，“不可能，尹曜景，我说了家里没人。”
“你不是人吗？”话题又被尹曜景带回原位。
尹曜辰也顺着话开始瞎扯，“我不是。”
“那你可以重新变成人，然后收留我。”
“不行，我不想当人。”
“二哥，你就这么冷酷无情吗？”
“我不仅冷酷无情，我还会让王伯把你送回香江。”
“我不回。”
“你没有别的选择，小景。”
“你送我回去，我就把你和沉商姐的事给告诉爸妈和爷爷。”
尹曜辰静静地看着面前耍无赖的尹曜景，“小景，你真当三叔公他们不知道？”
“你！怪不得前两天，尹海华这么着急忙慌地去家祠。”
“他去家祠和我谈女朋友没有任何关系，你别乱猜。”
尹曜景再次拦住两人，手指在尹曜辰面前疯狂地点，“真的没有关系？我可是偷听到他想在你之前，与他现在的女朋友结婚。”
“他结不结婚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和阿商的事轮不到大房插手。”
尹曜辰停下脚步，视线从尹曜景身上移开，看了一眼自家车门旁站着的男人。
“小景，看来不用我送你去机场了，有人来接你。”
闻言，尹曜景转过身，草草地往后瞥了一眼，然后迅速躲到尹曜辰身后，“二哥，你通风报信了？”
“我没有冷酷无情到那地步。”尹曜辰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尹曜景似乎十分害怕正等在车门旁的男人，一米八几的个子硬生生缩在尹曜辰身后，“那楼伯怎么会来？”
“前两天你和我刚见过尹海华，他特意通知楼伯来接你。”
“*，出卖我。”
身穿西服的男人朝三人微微欠身，恭敬地说：“二少，下午好，我奉老爷的命令来接三少回家。”
尹曜辰将尹曜景从背后拉出来，向站在车门旁的男人打招呼，“楼伯，下午好。”
尹曜景低垂着头，语气十分失落，“楼伯，下午好。”
尹曜辰抬手，拍了拍尹曜景的肩膀，“小景，玩够了就该回家。”
“行吧，逃跑计划再次失败。”尹曜景鼓着腮帮子转身，小声嘟囔着一些不甘心的话。
楼伯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登上车的尹曜景，确认人再次没有逃跑后，才朝两人欠身，“二少，老爷还在香江等着，告辞。”
“麻烦楼伯，代我向三叔公和三叔、三婶问好。”
“一定，多谢二少挂念。”
送走楼伯和尹曜景，尹曜辰在车门感应处轻轻挥动一下手掌。
车门向外缓慢地开启，从一条缝开始，渐渐地露出里面座位的全景。
“辰...”苏沉商抬起手，刚想要触碰前方尹曜辰的手掌，被他转身躲开。
“上车。”尹曜辰的语气异常平静，手指向上微抬，随意地指了一下里侧的座位，而后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苏沉商偏头，瞧了一眼他的背影，浅浅地叹了一声，便踏入车内。
左手拉过安全带，卡扣与卡槽相互碰在一起，发出“咔哒”一声。
她低下头，将右手上的戒指转了一圈，后又像是感知到车门外看过来的目光，猛地抬头看向车门口。
阳光透过香樟树的缝隙，将叶影和尹曜辰的影子一起斜斜地洒在红色围墙上。
尹曜辰还是背对着车门，一手垂在身侧，一手握着手机，似乎刚刚看过来的目光不是他的。
苏沉商烦躁地轻啧出声，脖子使劲又偷摸地往门口探，似乎想让尹曜辰看过来，又似乎在确认他不会往这边看过来。
就这样偷摸地观察了一会儿，她确定尹曜辰不会往这边看来，急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在群聊里求救。
苏沉商『急！！！！！！！』
苏沉商『姐妹们！！！！！！』
苏沉商『十万火急！！！！！！』
宁黎 『？听我说您先别急.jpg』
苏相和『别急，先别急，仙布着急.jpg。』
苏沉商『我很急！！！！十分急！！！！』
苏沉商『我的感情出现了危机，万分火急！！！！！』
黎安霄『危机？听到危机这个词，我来了，我嗅到了危险.jpg。』
苏相和『什么危机？展开讲讲.jpg』
宁黎 『展开讲讲.jpg。』
苏沉商『霍啸来泽安了，那混蛋还来进维泽参观，不仅当着我的面偷我校卡，还当着曜辰和尹曜景的面从背后抱我。』
苏沉商『被我踹走的时候，还朝曜辰做出一个挑衅的表情，我的感情是不是要没了。』
苏沉商『心态崩了.jpg』
黎安霄『霍啸来泽安？他要从北泽毕业了？』
宁黎 『真是一个精彩的故事，我已经能想象得到曜辰哥此刻的表情。』
苏相和『可惜，我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不然我一定要去看一眼阿辰此刻的表情。』
黎安霄『我现在收拾出门还来得及吗？』
苏沉商『我现在不知道他吃没吃醋，真的很急啊，姐妹们！！！！！！』
苏沉商『心态崩了.jpg。』
hope_x『闪亮登场.jpg。』
苏相和『这个...嗯，印月城应该有口罩，如果没有就打电话回家，让温伯派人送两个过去。』
黎安霄『这个问题，我帮不了你，只能提醒你明天记得戴口罩。』
宁黎『我也帮不了你，记得别磕到牙，很疼的。』
“啧。”苏沉商看着群聊里几乎没有的姐妹情，心情更加烦躁，望门口的次数也开始增加。
hope_x『已读不回，你难道不欢迎我来泽安吗？』
又是一声提示音响起，whatspp上白色聊天框下显示双勾。
苏沉商『欢迎.jpg。』
hope_x『你就不能开心点，这么敷衍？』
苏沉商『撒花欢迎.jpg。』
苏沉商『够隆重了吗？』
hope_x『在隆重一点，比如你可以问我明天有没有空。』
苏沉商『行，那我问你，你明天有空吗？』
hope_x『没有，但既然沉商姐你这么热情地邀请我，我也可以有空。』
苏沉商『给你点颜色瞧瞧.jpg。』
hope_x『我这么大老远的从香江飞到泽安，你难道不想请我吃顿饭吗？』
苏沉商『不想，门在这里你可以出去.jpg。』
hope_x『那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苏沉商『不可以，没有时间。』
hope_x『就这么说好了，明天我晚上的飞机，中午来接你，你记得把定位发我。』
这句话刚显示在屏幕上，身侧就传来一道细小的“咔哒”声。
苏沉商像做贼一般，浑身一个激灵，瞬间将手机熄屏，倒扣在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