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时行惊惧地站起来,退后几步,满眼惊惧。
叶时正去世的次年夏天,他还是个孩童,被小厮怂恿去河里戏水解暑,偏偏叶时祥那个跟屁虫也去了。
他们在河里游泳的时候遇到水鬼扯脚,叶时祥差点淹死。
是他,拼了命地把叶时祥拉上岸,又给他按了很久肚子吐水,才把他从阎王殿救回来。
原来,当年的根本不是水鬼,而是秦氏派的杀手。
思及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氏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继承侯爵之位,接连对原配的两个嫡子下手。
叶时正,定是她药死的。
大嫂云氏,就是可怜的替罪羊。
叶时行犹不能信,又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问:“这些年,你有没有把三郎当亲儿子养?”
秦氏重重点头:“侯爷,我真的是把三郎当亲生的呀!”
叶时行刚缓过来一口气,又听秦氏说:“当年他恋上我娘家外甥女,我为了侯府的未来,才叫妹妹把柔儿嫁去徐阁老家。我是疼爱三郎的。”
忽然秦氏好像看见了什么,又癫狂起来,语速极快地说:“妹妹你别误会,我是真心为柔儿好。她要是嫁进来就守寡,你也不想的,对不对?”
叶时行追问:“怎么会守寡?”
“咯咯咯,那贱人的儿子不是喜欢打仗吗?叫他战死沙场就好,还能为侯府挣一份功劳。”
叶时行嘴角抽了又抽,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你这么聪明,肯定在战场上也为他设好了陷阱吧?”
秦氏一脸邀功的表情:“祥儿,娘为你做了可多事呢!只是南越人太蠢了,那么多军情都透露给他们了,竟还打不赢!”
叶时行想起来十几年前的魏越大战。
他是先锋。
主帅是秦氏的娘家表舅舅,镇国公严嗣明。
细思极恐!
那一战,战火波及中立国宋国,他也是在决战前夕途经宋国,在一次小型会战上救了萧晚清。
因为知道了萧晚清的宋国二公主身份,他故意假装受伤,让萧晚清衣不解带地贴身照顾,又引得流言四起。
他因此缺席决战,这些年一直以为是为了萧晚清牺牲了天大的军功,没想到竟然还意外地避过一场阴谋陷害!
一定是镇国公见陷害他不成,改变了作战计划,反倒把南越人给设计进去了,捞了那泼天的富贵!
事实变得如此清晰透明!
叶时行痛骂自己。
蠢货!
这些年还把秦氏当亲娘孝顺!
她竟是个杀兄仇人!
没准还是杀母仇人!
叶时行再也忍不住了,他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打在秦氏脸上,直接将她打趴下了。
鲜血顺着她老迈的嘴角流下去。
她就像条快死的鱼,嘴里吐着泡沫。
叶时行望着自己颤抖的手,疯了似的笑起来。
秦氏的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下人都没有。
萧晚清抱着叶七七,默默立在窗边,屋里的动静听得真真切切。
“七七,你怎知老夫人会错认老侯爷?”
【呃,因为渣爹真的老成了老侯爷的样子啊!】
【况且老妖婆本来就糊涂。】
她没说哮天犬出了力,怕萧晚清以后对条狗恭敬起来。
从窗洞望进去,叶时行对着秦氏一顿暴力输出,然后自个人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看起来后悔极了。
【渣爹后悔吗?】
【晚了!】
【他本来遇到娘亲这个贵人,是可以改变他命运的。】
【自己不珍惜。】
叶时行是叶七七的血亲,本来也是炮灰命。
命簿里,他害死萧晚清后,迎娶齐雨柔进门,很快就被齐雨柔喂了药,瘫痪多年。
齐雨柔就以主母的身份欺负他的亲骨肉,背地里和叶时祥勾搭在一起。
他是亲眼看见狗男女亲热,活活被气死的。
叶七七给全家炮灰改命,却没打算让叶时行得善终。
【阿娇阿柔你们放心,你们的仇本公主给报!】
叶时行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整理好情绪。
他声称老夫人因为听到柳氏的死讯,悲痛不能自已,病情加重了。
以照顾不周的罪名,他发卖掉老夫人院里的全部下人,换上自己的心腹。
叶时祥的注意力全在柳氏下葬的事情上,又对叶时行极其信任,根本没发现端倪。
两兄弟各自心怀鬼胎地继续兄友弟恭。
这个寒冬,越发寒冷。
没有皮毛护体的动物,很容易熬不过去。
齐雨柔见叶时行始终不来找她,有些坐不住了,连诓带骗把叶时行叫去自己屋里。
“侯爷,天赐的病还是不见好转,你就不担心吗?”她声音娇弱的好像快碎了。
叶时行烦躁地说:“我又不是郎中,你总找我作甚?何况天赐有天神保佑着呢。”
因着秦氏,他也厌烦了齐雨柔。
以前看天赐怎么看怎么好,现在只觉得叶七七一脸福相,比那病恹恹的瘦猴可爱多了。
差不多的生辰,叶七七嘴皮子都可溜了,天赐还不会叫爹呢。
就是不懂为什么叶七七每次叫他都是“家爹。”
他不知道,其实叶七七说的是渣爹。
齐雨柔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眸子雾蒙蒙的我见犹怜:“侯爷,要不我们把天赐送去庙里养着吧?求佛祖保佑她。”
叶时行不耐烦地掰开她的手:“你看看我这副身体,还是放过我吧。”
他在返老还童的萧晚清面前都无法重振雄风,更何况色衰得厉害的齐雨柔?
齐雨柔的眼神向远处的佛龛投去。
叶时行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一尊千手观音玉佛。
她这是在提醒他,他们还有共同的秘密。
叶时行快步走上去:“这东西,你摆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作甚?”
齐雨柔才不会说,她常常去佛堂跪拜,才寻到良机偷龙转凤的。
也正是总熬夜,把她都熬成老太婆了。
叶时行把玉佛拿在手里,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玉佛,一直在你手中?”他警惕地问。
齐雨柔轻轻嗯了一声。
叶时行把它拿到明亮的灯烛下,又拢了几支灯烛环绕过来,仔细打量着玉佛。
“齐雨柔!”他忽然喝她全名。
“你这个蠢货!”
叶时行高高扬手,将那玉佛往地上狠狠砸去。
齐雨柔吓了一跳,飞扑着上前捞它。
指尖触到它的佛头。
玉佛被改变了一个方向,还是落了下去。
齐雨柔重重跌落在地,眼睁睁看着它碎得四分五裂。
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在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她太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