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祯没有骗阎象,换给冀州也是两斛换一斛,也是换了两千斛。
两者相加,皇庄多得约二十四万斤。
张五郎直呼这买卖做得,明年继续。
但最让张祯高兴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新稻种。
去年,陶谦送来六株野生稻谷秧苗,张祯跟泛先、卫成、张五郎讲解了杂交稻谷三系法的原理,在大王庄建了实验田,由他们亲自培育。
三人恨不得日夜守着,授粉、施肥都不假手旁人,精心照管。
秋天收了二百六十三粒种子,皆是颗粒饱满,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今年选了块肥沃的良田,继续实验。
浸种、育秧、移栽,每个流程都分外谨慎。
张祯只要有空,就往大王庄跑,不断补充记起来的现代农业知识。
这一日插完秧,张五郎郑重地向天祈祷,“求神农爷爷保佑,好好生长,多多挂果,无病无灾,秋收万子!”
张祯:“......哥哥的诚心,神农爷爷一定能看到。”
卫成心说读书人就是懂得多,赶紧跟着他学,“神农爷爷保佑,多多挂果,秋收万子!”
泛先倒没把希望寄托在神农爷爷身上,踌躇片刻,小声问张祯,“神悦,真能成么?”
为啥小声?
因为他怕声音大了,被田里的秧苗听到,赌气不长。
张祯:“泛叔不必担忧,这技法是正确的,有先贤验证过。”
泛先也不追究那先贤是谁,迟疑道,“就算技法正确,我们也未必做对了。”
如果这种子是张祯培育出来的,他绝不会有任何怀疑。
但不是张祯,是他和卫成、张五郎。
自家人知自家事,没做过,没把握。
其原理也是一知半解,这些秧苗能不能长出更多的种子,他真不敢打包票。
张祯明白他的心理,笑道,“无妨,此次若不成,再来就是。”
她感觉泛先现在就像网课毕业的大学生,外人看着像模像样,其实自己心里没底。
身为专业不精、只会照本宣科的“网课教授”,她也同样心虚。
真想掐着那些秧苗,让它们给个确定的答案。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泛先眉头舒展开,“神悦说得对,是我急躁了!”
他是泛胜之的后人,理应比其他人更明白,农事急不得。
现在这般着急,大约也是因为所抱希望太大。
神悦说,若是成了,亩产可达七百斤!
七百斤啊!
那是他做梦都不敢梦到的高产。
但是,改良稻种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一次就成呢?
——除非神农爷爷听到张五郎和卫成的祷告,亲自看顾。
别说失败一次,失败十次、百次、千次,他都能接受!
只要有一次成功,便是造福后世,功在千秋!
他老迈之身,余生如能做成这件事,死而无憾!
若实在不成,也还有子孙后代!
几人刚从实验田回来,就见李二郎、白四郎、赵六郎等人在庄里等着,恭恭敬敬地见过张祯,随后说要请张五郎宴饮。
“诸位郎君抬爱,我本不该辞,可眼下实在走不开,改日罢。”
张五郎故作为难,苦笑着拒绝。
这些人的宴席,他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
个个揣着八百个心眼子,有话也不好好说,非得让人猜,他没那闲功夫。
李二郎偷看张祯一眼,陪笑道,“五郎君,还请你赏个薄面!”
白四郎也道,“咱们都不是外人,喝会儿酒,听会儿曲,再来几局斗纸将,岂不快哉?”
在陈宫、贾诩等人的有意宣扬下,斗纸将已风靡长安,成为世家、百姓都喜爱的博戏。
这种玩法既蕴含着智谋,又浅显易懂,富有乐趣性。
大家闲暇之时,都喜欢来上几局。
张五郎听说还要玩斗纸将,更是敬谢不敏,抱歉地道,“诸位郎君,对不住,神悦有事让我做!”
他也爱玩斗纸将,技术虽差,也是乐此不彼。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只要跟这些世家子弟玩,赢的都是他。
赢上几钱几百钱,也算正常,可一局要是赢上一袋子金珠,他真不敢拿。
要被祖母知道,腿能给他打折。
接收到他求助的信号,张祯帮着圆谎,“没错,我这儿有事要劳烦兄长,诸位请回。”
她开了口,众郎君不敢再劝张五郎,却也不走,期期艾艾地说要帮忙。
现在的张祯,早已今非昔比。
关中世家子弟,没人敢把她当成同辈的小女郎,而是当成本家家主那一级别的人物,还比本家家主厉害得多。
在她面前,不自觉就矮了一截,说话做事都拘谨。
张祯心说你们能帮什么忙,不添乱就算好的了。
直接道,“诸位郎君,有话不妨直说。”
众郎君静了一静。
片刻后,李二郎硬着头皮道,“张大人,听说,听说,朝廷要教庶民做肥料......”
张祯一听就笑了,原来是为这个呀。
肥料方子,她在世族间卖出了大价钱。
然后今年刚开春,就让课农司免费教给关中各县百姓。
课农司也大变样了,不像刚开始只有三瓜两枣,如今各县都有,人员众多。
俸禄也不再由皇庄承担,而是由朝廷。
估计各世家觉得吃了亏,又不敢明着兴师问罪,便派这些旁支子弟来质问,宣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笑着反问,“肥料方子是朝廷的课农司研究出来的,用之于民,有何不妥?”
李二郎:“......并无不妥!朝中大事,岂是我等能置喙的?”
可如果早知道免费也能学,我们为何还花重金购买?
我们傻吗?!
这分明是摆了世家一道!
各家气得要命,如果不是得罪不起,早来砸她大门了。
张祯像是能听到他的心声,慢悠悠地道,“重金购买,与免费所得,还是不一样的。”
赵六郎大着胆子问,“有何不一样?”
张祯一本正经地道,“其一,肥料方子是去年卖的,免费教授,则是今年才实施,世家抢占先机;其二,课农司只教做法,不传方子;其三,凡购买方子的世家,如有不通之处,课农司上门讲解,若讲不明白,也还有我。百姓若学不会,我们可没空一直教。”
众郎君细品她的话,感觉每一句都很有道理,却又似是而非。
——任她说出花来,世家还是白付了钱。
张五郎也觉得有点脸红。
这件事情,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不厚道。
妹妹真是什么钱都能挣,都敢挣。
神奇的是也能挣着。
张祯又诚恳地道,“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咱们合作良好,下一次有什么好事儿,我也会先想着你们。”
李二郎:......还有下一次?敲一次还不够?你真把世家当成待宰的肥羊了?
但又很好奇,忍不住道,“敢问是什么好事儿?”
张祯微笑,“不一定,到时再说。”
李二郎:“......多谢张大人!”
不管怎样,有她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回去也能交待了。
带着众郎君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