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第二天吕布没能与张祯继续赏梅。
因为高顺找她有事。
吕布本想陪同,无奈张辽找来,要跟他说练兵的事儿,只得去了。
高顺特意避开陈宫和贾诩,将张祯带往偏僻的院落。
担心张祯受寒或摔着,还安排了软轿。
——他可不敢上手搀扶,怕被吕布疑心。
张祯好奇问道,“这般神秘?”
高顺谨慎回答,“这也是大将军的意思。”
陈宫、贾诩两位先生虽然足智多谋,目前看来也还可靠,但入府时日终究还短,有些机密不适合让他们知道。
张祯更好奇了。
到了院里,下轿进入主屋,就见已有两个人在等候。
一人约三、四十岁,满面沧桑,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仿佛有故事。
另一位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君,长相普通,身材消瘦,厚厚的刘海压住眼帘,脑后还高高束着马尾,令人感叹他发量之丰茂。
见她和高顺到来,两人连忙起身施礼。
年长者拘谨恭敬,规规矩矩,目光盯着地上。
那少年郎君却放肆地抬头看她。
张祯呼吸为之一窒。
这少年郎的眼睛可真亮!
前后两世加在一起,她都没见过这样的眼睛。
仿如银河璀璨,仿如星辰闪耀,还带着十足的野性。
她甚至怀疑这双眼睛在夜里会发光,像猫儿眼睛一样。
他平凡普通的长相,也因这双眼睛多了难以言喻的神采。
高顺喝道,“台息,不得无礼!”
少年郎听若未闻,固执地盯着张祯。
年长者大吃一惊,飞快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下,压着他低头。
小声斥道,“臭小子,你想死么?”
少年郎看着张祯扯开嘴角笑了笑,方才不情不愿地垂下眼眸。
张祯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头,并未开口。
高顺一指年长者,“这位是军中大匠台舒师傅。”
下巴朝少年郎一抬,“这是台师傅的儿子台息。”
张祯拱手笑道,“原是台师傅,幸会幸会!”
台舒连道不敢,台息不说话,又抬眼看她,台舒赏他一巴掌,扯到身后。
张祯请两人坐下,心想原来是军中工匠!
还要瞒着陈宫和贾诩......她似乎知道他们为啥找她了。
果然,下一瞬就听高顺说,她献的那四样军器,便由这父子二人督制。
兹事体大,台氏父子也是经过了一番考核,才从众多工匠中脱颖而出。
他们说有把握制作,但有些细节问题,想当面请教浮云道长。
高顺觉得这也是应有之义,便安排他们在此相见。
又道,“台息性子粗野,却于此道颇有天份。”
这是在间接解释为何让台息也来。
其实大可不必。
因为张祯并没有感觉到被冒犯。
她从台息眼睛里,看到的是一种纯粹,一种极致的纯粹。
多见于天才和疯子。
台息是哪一种呢?
以她看来,至少不是疯子。
台舒低声警告儿子安分些,便拿出图纸,问了几处关窍。
张祯是个伪军迷,但她记性好。
真军迷.二哥当时是怎么说的,她就怎么复述。
还复述得更多,台氏父子听得入了神。
她心里感叹,知识的积累、革新、传承就是这么一件可怕的事情。
半吊子二哥竟然能在专业领域,指导一千八百多年前的真大师。
半个时辰过去,张祯还意犹未尽。
但台舒已经问完了想问的问题,想要告退。
一直没说话的台息突兀地道,“敢问浮云道长,师从何处?”
高顺皱眉,“不该问的别问!”
台息嘀咕道,“问问又怎么啦!”
高顺还要训斥,张祯笑道,“众所周知,贫道乃是三清弟子。”
台息目光中满是好奇,“三清也懂军器?”
高顺:“三清无所不知!”
实际上,他猜测这是留侯的杰作。
但神悦愿意说是三清,那就是三清罢。
正如大将军所言,图纸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愿意给他。
张祯:......
无人说破还不怎样,一旦有人说破,她也无法想像三清摆弄军器的样子。
超然物外的老神仙,挽起神臂弓,仰天射大雕......
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灵机一动,道,“图纸虽是三清所传,为我详细讲解的,乃是一位姓墨的大贤士。”
现代很多人认为,华夏古代重文科,工科很弱。
其实这是种误解。
古代工科曾经登峰造极,集大成者就是墨家。
堪称科学巨匠,包揽了当时世界上所有黑科技。
墨子甚至带领弟子完成了最早的“小孔成像”实验。
可惜在襄助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墨家就渐渐消失于历史长河中。
但现在离秦朝不远,知道墨家的人估计不少。
所以这位捏造出来的墨大贤士,应该能震住台氏父子。
台息:“墨?”
张祯:“是。”
她这也算驾轻就熟,种田有位袁大贤士,军器有位墨大贤士。
台舒面露惊异,“难道是墨家钜子?!”
张祯微微笑着,“不知,贤士未表明身份。”
她才不会把话说死呢。
但是,台大师,你这么想就对了。
往后我再有什么图纸,都是已仙去的钜子给的。
三清不懂军器,钜子莫非还不懂?
漏洞不就圆回来了么。
台舒表达了一番对钜子的敬仰,带着儿子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