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家门,张祯才看到有一群军士守卫着张府,心下感激,忙道,“文远将军,多谢!”
张辽笑道,“不必谢我,将军安排的。”
张祯:“两位将军都是大好人!”
张辽又笑。
浮云小道长,说话一直这么有意思。
他可不敢说自己是好人,将军大约也不敢。
“道长请上轿!”
门口那顶青罗小轿,就是为她准备的。
张祯掀开帘子上去,提醒自己一定要学骑马。
这是保命的技能。
轿夫跑得很快,轿子摇摇晃晃,张祯强行压制着眩晕恶心感,掀帘往外看。
街上行人比往日少,店铺大多关着门,还有人趁乱抢劫。
但也有一队队军士披坚执锐,维持秩序。
总体来说虽然混乱,也还在可控范围内。
街边还有新鲜的血迹,倒伏的尸首,不知是董卓余党还是匪人恶徒。当然了,也有可能是运气不好的行人。
走了一会儿,张祯发现这不是去都亭侯府的路,便问一旁骑着高头大马的张辽,“我们去哪儿?”
张辽一声大笑,“小的们,把浮云道长抬去卖个好价!”
两名轿夫应道,“好嘞!”
张祯:“......没想到,文远将军还会说笑话。”
张辽低头看她,“你不怕?”
张祯无语,“我为何要怕?”
想吓她取乐,这是什么恶趣味?
张辽感觉她看自己的目光像看个傻瓜,无趣地道:“未央宫。”
心里也是奇怪,普通小女郎看到他们就退避三舍,张神悦却毫无惧意,仿佛他们纯良无害,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
这就离了个大谱。
两刻钟后,轿子停下。
作为西汉的大朝正宫,未央宫原本恢弘大气,美轮美奂,却在王莽之乱中被赤眉军烧毁。
之后汉光武帝刘秀多次修缮,却也回不到原本的模样,逐渐荒废。
刘协被董卓强迫迁都长安时,未央宫已破败不堪,只能暂时居住在高庙、京兆府舍中,修了几个月,才勉强修出能住人的宫室。
但虽然如此,雄伟的轮廓犹在。
张祯下轿,先是感受到残存的汉室威仪,然后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吕布。
他周围还有好些甲士,但任何人首先注意到的只会是他。
往日在家,他多着素袍,此时身着玄色盔甲,身形显得更为高大,眉眼也更为凌厉。
凶名在外的方天画戟随意放在身旁,其上还有未擦净的暗红。
铁血冷硬之气扑面而来,压得张辽都脚步顿了顿。
在他眼中,这时的吕布如同刚完成狩猎的野兽,獠牙上还沾着血,全身也还处于警戒状态,看似平静,实际上随时可以暴起伤人。
张祯却小跑过去,叫道,“将军啊......”
来的路上,她已经准备好了一通歌颂赞美之词。
吕布举手止住,“停!”
张祯停住脚步,不敢再说话。
其实她也有点怕。
吕布现在的情绪好像不太稳定,杀气凛然,感觉像是会顺手再杀几个人,或者几十几百个。
杀红了眼,就有可能不分敌我,她不想当炮灰。
吕布又招招手,拍拍身旁的地面。
这意思很明显了。
张祯轻轻走过去,谨慎地坐下。
吕布声音平淡,“好听的话儿回去再说,说不够一个时辰,便不许回家。”
张祯:“......贫道尽量。”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嗯,有难度,但也不是做不到。
不就是夸人么?她很擅长。
吕布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王允、杨瓒、士孙瑞等人已经进宫,你可知他们意图?”
张祯愤然道,“他们想抢功!”
这几个人,都曾商议铲除董卓,王允更在吕布身上花了大量功夫。
如今董卓被吕布刺死,他们定会以为这是自己的功劳。
吕布:“我当如何?”
张祯:“寸步不让!”
让了,那惨烈的历史就要重现。
她从王允手中“截胡”吕布,不就是为了改变这一切?
吕布眼中凶光一闪,“那便再杀!”
张祯:“......不可!”
杀戮,只能解决小问题,解决不了大问题。
最好的方法,是让支持吕布且身居要职的文官出面替他说话。
然而没有。
没有文官与吕布交好。
文官们对于董卓、吕布一党,都是敬鬼神而远之。
忽灵机一动,道:“将军,带我入宫!”
吕布虎目圆睁,“你?!”
他只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些建议,没想过带她进去。
张祯用力点头,“没错,就是我!”
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更是个于她而言难得的好机会。
她非宗室女,正常情况下到不得皇帝跟前,但现在不正常。
董卓所建立的旧秩序已经崩塌,新的秩序还没有建立起来,正是混乱之际。
她正好趁此混乱,扬名立万。
“将军,事急从权,再不进宫,陛下就被他们笼络了!将军提着脑袋忙一场,却是为他人白做嫁衣裳!”
正如真实的历史。
而这也正是吕布所担忧的,当下不再多想,带着张祯疾步入宫。
他是铲除董卓的大功臣,按理应该得到最大的利益。
然而文官无耻,他又拙于言辞,不知不觉就会上当。
况且有些话他自己不好说,须得旁人来说。
张神悦素有辩才,又一心向着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沿途所遇禁军,看到个小道姑跟着他,都有些好奇,但依附他的不会多问,不依附他的不敢多问。
于是张祯就这样顺顺利利地到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