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还没看完,下人来报,“王大爷来了。”
雨村急忙出去,过了一会,才回到房里。
又开始向门子问起案子。
门子说道:“要说这四家都是亲戚关系,牵连太多。”
“听说老爷也是走的贾家路子,别说这四家,与之交好的家族不知有多少家。”
“他们的关系如蜘蛛网似的盘根错节,打死人的薛家,就是名单上的丰年好大雪的薛家。”
“老爷真要抓拿,也拿不住。”
贾雨村笑道:“那你说这件事怎么办?”
“你肯定知道凶犯藏在哪了。”
下属笑道:“不光凶犯我知道藏在哪,拐子什么情况,就是苦主什么情况也了解。”
“我慢慢给你说,死的年轻人是个小官的后人,家里有些资产。”
“名字叫冯渊,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守着薄产过日子。”
“长大后不喜欢女子,偏好男风。”
“可是不知道怎么,碰到拐子卖丫头,一眼就看上这丫头了。”
“想买来作妾,以后打算不再结交男子,也不再娶女子,和拐子说好三日后抬丫头过门。”
“谁知道拐子一女两卖,又将丫头卖给了薛家。”
“他想卷了两家银子,逃到外地,没想到没走成,被两家打了个半死。”
“两家人都不肯收回银子,只要人。”
“薛家公子横行惯了,争吵起来,命家里的奴仆打了冯渊。”
“冯渊的下人将他抬回家,三天后就死了。”
“薛公子本来看好日子上京的,无意中看到这个丫头,想买来带入京城。”
“闹出这件事,就当无事人一般,带着丫头进京了。”
“本地兄弟奴仆留在这帮他料理后事,不过老爷别误会,人家可不是为这事走的。”
“有一件事老爷怕不知道吧,那个被卖丫鬟你知道是谁吗?”
雨村笑道:“我怎么知道。”
下属冷笑说道:“这丫头你也认识,就是葫芦庙隔壁甄家的女儿。”
“小名叫英莲的。”
贾雨村一怔,说道:“没想到是她,她不是五岁被拐了吗,怎么长这么大才卖。”
下属说道:“这是新型犯罪,有拐子偷拐小孩子后,看孩子底子不错。”
“养到十一二岁,带到别处去卖。”
“能卖个高价钱。”
“英莲小时候我天天逗对方玩,虽然隔了七八年,她现在有个十二三岁。”
“虽然长的比小时更好看,但脸型变化不大。”
“她还个特征,就是眉心有颗米粒大小的胭脂痣。”
“这是从胎里带出来的。”
“只要是熟人,就非常容易认出来。”
“碰巧,这个拐子租了我的房子,有一天我趁拐子不在家,问过她家里人。”
“她被拐子打怕了,不敢乱说,说拐子是她爹。”
“因为没钱还债,才卖她。”
我想哄她说真话,她哭着说:“小时候的事不记得了。”
“她是英莲的事确定无疑。”
“冯渊那日看过后,兑给拐子银子。”
“拐子喝醉了,英莲自言自语,从今以后要脱离苦海了。”
“后来听到三日后才娶她过门,脸上又露出忧愁的神色。”
“我让老婆好好的安慰她。说冯公子看上你,高价将你买下,不会以下人待你的。”
“他又不喜欢其它女人,只要过了三日,就能脱离苦海。”
“没想到又发生了这件事。”
“第二天,拐子又卖给了薛家。”
“若是卖给别人还好,薛蟠外号呆霸王,脾气大,钱多,生拉硬拽,将英莲抢去。”
“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这冯公子花了钱,又丧了命,白欢喜一场,可叹啊!”
雨村听了,也叹息道:“这也是她命里该有此难。”
“冯渊喜欢男色,偏又看上英莲。”
“这英莲受了拐子多年折磨,才看到出路,又被两家都看上她了。”
“若是和冯渊结成夫妻,也算是场好事。”
“薛家虽然比冯家有钱,但女人也不少,论起来还不如冯渊专爱她一人。”
“说起来这事阴差阳错,两个人都是苦命人。”
“不说这些了,你说这件案子怎么断?”
下属笑道:“老爷当年也是个干脆的人,怎么现在做事犹犹豫豫的。”
“听说老爷这官位还是贾家出了大力。”
“这薛蟠和贾家是亲戚关系,老爷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把这个案子结了,以后见到薛、贾两家,也有交待。”
贾雨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这事人命关天。”
“皇上待我不错,又将我启用,我怎么能因为私事而枉法。”
下属冷笑道:“老爷说的有道理,但这个世道按照老爷的做法是行不通的。”
“古人都说趋吉避凶,老爷做人何必古板。”
“你真要禀公办理,到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不光自己倒霉,不但不能报皇上的恩情,恐怕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
贾雨村想了半天。问道:“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下属道:“我想到了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老爷明日审案,只管假装拿人,人是肯定拿不到的。”
“若是原告坚持。将薛家几个仆人拿来拷问。”
“小人暗中做个手脚,让他们报个凶手暴病死了。”
“再让潘家和地方有头有脸的送上保书。”
“老爷说自己能算卜请仙,堂上设个请仙坛,不限人数观看。”
“到时老爷就说,死者冯渊和薛蟠前世有仇,今世来做个了解。”
“薛蟠如今被冯的魂魄索命,前些天暴死,恩怨两清。”
“祸端就是拐子引起,只处理拐子,旁人也不追究。”
“我暗中嘱咐拐子,让他招了,”
“拐子招供的和仙人批语一样,看到的人自然也就信了。”
“薛家有的是钱,老爷判个一千也好,五百也好,赔给冯家。”
“冯家没人了,打官司也是为了钱,钱到手就没人追究了。”
“老爷觉得这样做怎么样?”
贾雨村笑道:“不好,不好,我再想想,总要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二人商量半天,订好计划。
第二天,贾雨村勾了一干人犯到堂。
看到冯家果然人口不多,听口风还是为了向薛家多要些钱。
薛家势大,偏偏一文不赔,所以拖到现在还没判决。
贾雨村徇情枉法,胡乱判了下来。
冯家得了银子,也就不再闹了。
雨村断了这个案后,急忙写了两封信,传给了贾政和王子腾。
让二人放宽心,薛蟠的案子处理过了。
事后,嫌弃和尚下属知道的太多了,怕他给别人说起葫芦庙的旧事。
寻了个理由,将他发配到了远方。
那位薛公子,是金陵人,祖上本是读书的。
小时没了爹,寡母见他独根独苗,宠爱了些,所以到现在还一事无成。
家中又有百万钱财,目前当着一个名义上的官,具体事务是为宫中做着采办。
薛蟠又叫薛文龙,现在十五岁,性格傲慢,虽上过学,但只认几个字。
天天斗鸡骑马,吃喝玩乐。
虽然是皇商,但人情事故一概不通,情商太低。
仗着祖辈福荫,在户部挂个名头,吃公家饭。
他娘姓王,是京都节度使王子腾的妹妹,和贾府贾政的夫人王氏,是亲姐妹。
王夫人四十上下,除了薛蟠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叫薛宝钗。
宝钗比薛蟠小两岁,生的皮肤细白,举止淑女。
薛蟠的父亲在时,他爹非常喜欢宝钗,父亲死后,宝钗见哥哥没什么长进,便不读书了。
每日做点针线,替母分忧。
当今皇上下了一道旨,凡是官家女子,都可以入京,除了应征妃子。
还可以当公主和郡主的伴读,做的好可以任才子、善赞宫中职位。
薛蟠父亲死后,薛家几处的生意店铺,欺负薛蟠年轻,拐走了薛家不少的钱财。
京中的几家店铺,生意也慢慢变的不景气。
薛蟠听到京中繁华,正想去看看。
这才借这个机会,来到京中,一是送妹待选,二是探亲,三是照看下生意。
其实主要目的就是来京城吃喝玩乐。
所以光准备就用了几天,正要选个日子动身,不想偏偏看到拐子卖英莲。
薛蟠见英莲生的漂亮,就将其买下,冯家来夺人,又打死冯渊。
将家里托给了族中人后,便同妈和妹子上京而去。
人命官司对他来说小事一桩,自认为花上点钱,就能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