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庭在一张旧沙发上坐下，姿态从容而放松，仿佛这里不是什么废弃房间，而是高档秀场。
他平静地说：“刚刚有点冲动，你站起来，我们谈谈。”
温莎：“……”
这一瞬间，她心里的愤怒居然胜过了恐惧。
温莎从地上爬起来，在镜头前始终毫无瑕疵的女神形象此刻也崩了个干净。
她身上都是尘土，头发凌乱，眼睛发红，站到封庭面前，整个人的状态堪称歇斯底里。
“冲动？封庭，你刚刚差点杀了我！”
“你我是父母辈就开始的情谊，从小到大的情分，你都抛之脑后了吗？”
“仅仅为了一个认识才不到半年的秦漪，你就要这样残忍地对待我吗？”
一声声质问，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没有办法做到毫不动容。
但封庭只是漠然地看着温莎发疯，语调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坦然承认道：
“就是为了秦漪。”
温莎愣住了。
封庭缓缓道：“从星光大赏开始，你就一直惹她不高兴。”
“但我们乖乖，一向是个有仇自己报的姑娘，我本不想插手，惹她不快。”
说到这里，封庭脸上因为提到心爱之人而浮现的柔情骤然消失，一瞬间的狠戾令人心神惧震。
“但你，实在有些得寸进尺。”
温莎却听得只想笑，她也确实笑了出来。
得寸进尺？
因为这个，就要她的命？
温莎笑得眼眶发红：“封庭，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从十八岁开始喜欢你，中间过去多少岁月我已经不想再去一一计算。”
“日复一日的钟情、付出，年复一年的痴心不悔，我甚至为了你抛下事业，远走国外，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竟连你的一分怜悯都换不来吗？”
温莎声嘶力竭，似乎要把自己这些年全部的委屈和不忿都哭出来。
封庭终于将视线放在她身上，唇角竟然微微上扬，那是一种混杂着蔑视的讽刺意味。
“为了我？你在国外结婚也是为了我？”
温莎流泪的动作骤然一顿，眼里是藏都来不及藏的惊诧和惶恐。
她眼神闪躲着，却连一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来。
封庭毫不怜惜地说道：“从你露面的第一秒开始，有关于你的所有资料就已经摆在了我的面前。”
“三年前，你在画展上跟一个名叫麦伦的德国男人相识，同年，你与他一起出国，在德国办理了结婚。”
“温莎，你说爱我，可你现在应该连婚都还没离吧？”
温莎的脸色彻底难看到了极点，身子摇晃着，几乎就要站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封庭站起身，看温莎的眼神，像在看蝼蚁。
“少年相识，我深知你的愚蠢和不自量力。”
“却没想到时间的流逝不仅没能让你聪慧，反而让你愈发愚蠢直到如此地步，居然用已婚的身份来恶心我。”
温莎身子一颤，屈辱和不甘的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她的身子细细地颤抖起来。
但这和之前因为恐惧的颤抖并不一样。
而是一种因为遮羞布被无情揭开而引起的极度屈辱和怨恨。
他居然这样说她，把她一次次无怨无悔的靠近说成是在恶心他？
温莎死死掐着掌心，突然抬起头，双眼通红，泪光沾湿眼角，反而使她眼里的恨意越发尖锐。
“如果不是三年前你拒绝我的告白，我怎么会伤心欲绝？怎么会在最脆弱的时候遇到那个男人？”
“又怎么会被他蛊惑，抛下一切跟他去德国结婚，却在婚后发现他就是一个披着儒雅外衣的衣冠禽兽！”
温莎越说越激动，情绪太过汹涌，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一瞬间脸色堪称狰狞。
不仅如此，她还缓缓撩起了自己的衣袖。
只见白皙的胳膊上，纵横交错着不少伤痕，有些已经很陈旧，有些则是新伤。
“那个男人不让我工作，控制着我，让我连房门都不能迈出去，他自己却在外面花天酒地。”
“一旦我有反抗或是离开的心思，他就会对我拳打脚踢，还会把我关起来。”
温莎似乎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神色闪过畏惧，却又在转瞬之间，变成深恶痛绝。
她双目哀戚，看着封庭，整个人几乎陷入了疯魔的状态。
“这一切都怪你，我的不幸都是你造成的！”
温莎发疯一样指着封庭。
眼泪流进嘴里，她尝到满嘴苦涩的味道。
“三年前，如果你没有拒绝我，我不会陷入痛苦之中而错误地把麦伦当成救赎，不会相信他的花言巧语，更不会赌气跟他结婚。”
“封庭，是你对不起我！是你亏欠我！”
遇人不淑的悔，爱而不得的恨，异国屈辱难熬的三年，还有已失去的曾经的辉煌……
她把这一切，都算在了封庭的身上。
封庭看着歇斯底里的温莎，淡漠的眸子里终于浮现一抹单纯的不解。
“这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蠢吗？”
温莎怔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封庭。
封庭无视她受伤的眼神，每一句话都直击要害。
“因为蠢，你在明确知道我的态度之后，还一意孤行告白。”
“因为蠢，你识人不清，好不容易回了国，还几番作死挑衅我女朋友。”
“因为蠢，你妄想道德绑架我，让我对你愧疚，可惜你想多了，道德那种东西？”
封庭忽而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痞气至极的笑：
“我并没有很多。”
温莎：“……”
温莎彻底陷入了呆滞，她神经质地摇摇头。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跟她想得完全不一样。
在她的想象里，封庭听了她的遭遇，虽不至于有心疼，但肯定会有愧疚和不忍。
毕竟她的苦难，追根究底，他确实是始作俑者。
男人的心疼和怜悯就是女人最大的武器。
只要封庭露出哪怕只有一秒的不忍的表情，温莎就有信心将他彻底攻略。
可现在，封庭的一番话却彻底击碎了她的幻想。
现在的他，比三年前还要更冷血，更凉薄，更让人打从心底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