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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两年过去了。

平阳侯蓝嵩之早已被皇帝调离东省,因他办事瞻前顾后,不够果决,用兵拖沓,“疑似”同情反贼和倭寇,被历太宗卸了虎符,在府里反省。

他这反省还跟楚河公主反省出了一个儿子,此子出生就是嫡长子,得立世子之位。那楚河公主也是个聪明人,出月子后抱着儿子去拜见了太后,又去历太宗前跪下陈情请罪,历太宗忙扶起来,看小姑姑便怀念过去亲情,又顾忌皇族颜面,给蓝嵩之复了个太子少保的官职,看似高等,其实已经被架空了。

相反的,胡家却蒸蒸日上,哪怕胡青园和胡青云带兵打仗的本事一般般,却也不耽误他们青云直上,尤其以胡蕴川为尊,现在在户部已经领了好些油水大的差事,还成了户部右侍郎。

这一切,只因瑰庶君平安诞下胎蛋,十二皇子破壳而出,历太宗亲自取名司徒茶犀。宠爱非常,杜黛岩也因此子获封正二品男妃侧君之位。

杜黛岩极有手段,加上有胡蕴川背后撑腰指点,主动替十二皇子“选了”雌男这条路,婉拒侧君之位,只求保全自己和孩儿。他如此行事,反而被历太宗怜爱不已,认为后宫再也没有这样至纯至性、贤淑良善的妃嫔了,于是在第二年,杜黛岩册封为正一品贵君,还赐了封号‘淑纯’,与孝惠贵妃薛氏并驾齐驱。也是在第二年的夏天,杜黛岩陪着历太宗去碧海山庄避暑小住时,又有了身子,本就一枝独秀,现已是宠冠后宫。

有了儿子傍身,还有了帝王的宠爱,杜黛岩开始不断在后宫前朝安插自己的人,不遗余力的扶持胡氏一族,这两年险象环生,多亏有胡蕴川和蓝若深背后筹谋保护,否则杜黛岩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杜黛岩也投桃报李,向皇帝多次进言,除了重用胡氏一族外,皇帝还恢复了很多关于雌男的权益律令和保护律令——其中就有不得未经父母和本人同意使用螽斯丹,否则格杀勿论;还有雌男可享受与男子一样的科举资格,也可入朝为官,官职在正二品以下都不设限。

搁在往常,这些都是潜规则上的民不举官不究,甚至民上举,官稀泥的状态。比如后宅之争,男孩被恶意下了螽斯散,都会不管的,还有雌男做官,不能做实权的官员,不能委以重任,不能超过四品等等限制。、

如今杜黛岩做了这样的“大善事大好事”,加上胡蕴川的戏园子在民间的有意引导,整个大历皇朝都称赞他是一代“贤德男妃”,让大历皇朝前景更盛,气象一新。

蓝嵩之对此更加心急如焚,甚至多次气急败坏的叫胡蕴川和蓝若深夫夫去山海院说教痛骂。只因胡家举荐的杜黛岩如此盛宠,而蓝静姝整整入宫三年还是个小小的硕人,养的两个公主也因为骄蛮,所受宠爱不比从前,何况公主只是公主,即便皇子是个雌男,现在也有了封王的机会,他认为公主完全没有皇子有用处。

开始胡蕴川还会使用策略稳住蓝嵩之,蓝若深也继续认错表达诚意,日子久了,二人羽翼丰满,很少理会蓝嵩之,尤其是胡蕴川,也不怎么看蓝嵩之的脸色了。

平阳侯府里形成了三股势力,大房和三房一派、楚河长公主和蓝嵩之、蓝老太太一派,胡蕴川和蓝若深一派,三足鼎立,虽然火药味和算计层出不穷,却也暂时在蓝老太太的调和,保持着表面的和平均衡,毕竟谁也不想让蓝氏覆灭。

说来也是很有趣,蓝老太太这两年对卓姐儿越来越宠爱,卓姐的性情像极了蓝老太太曾经一出生就夭折的女儿,因为卓姐儿的存在,且蓝若深再三和蓝老太太保证不对爵位有所企图,对蓝氏没有怨憎后,蓝老太太也心软了,维护蓝若深和胡蕴川的居多数。

毕竟他们夫夫好,平阳侯府也能好,更不必说胡家和蓝家还没有闹僵,仍然是结盟状态,只不过胡家攀升太快,别说儿子蓝嵩之了,蓝老太太心里也是非常忌惮的。

他们夫夫太能干,太齐心了。

其实,这样不太妙。

#

山海院

前面的松涛石园里,蓝嵩之正在打拳。

他已经年近五章,仍然英武威猛,艺高人强。

“轰隆——”树叶飒飒作响,石头山瞬间崩裂成几块,夏日烈阳正炎。

只见蓝嵩之气运丹田,龙行虎步,宝刀直接震碎了石山,碎块儿飞溅的到处都是。

“哈——”蓝嵩之皱纹横生的脸上,是岁月侵蚀的痕迹,即便身手更好,也改变不了他年岁已高,并且被帝王卸了兵权,冷落的事实!

戾气愈盛,蓝嵩之把宝刀插进了石头里,开始练拳,把沙袋打成了筛子,这才收了内功。

“又是哪个姐妹惹了侯爷生气?妾给侯爷出气,侯爷千万别气着身子,否则妾和世子靠谁呢?”司徒沛琳娉娉婷婷的抱着小世子走来,对着蓝嵩之不甚恭敬的调侃。

“侯爷,您看看那枝丫上最美的牡丹,都被妾摘了簪在发髻上,有些时候,太出挑,未必是一件好事,您在看那花苞,谁又能决定,它的美颜与盛态将来能否力压群花呢?”

她虽然已经四十多岁,又高龄产子,但美貌和风情却丝毫没有衰退的迹象,甚至赛过那些妙龄贵女十条街!

此时的一番话,她本来不愿意说,谁想蓝嵩之日日作出一副死人脸来,看的她心情极差,连相好的都不敢与她秘密约会了,这才来提醒蓝嵩之,免得蓝嵩之作出蠢事来,又惹了皇帝侄儿生气。

蓝嵩之觉得虚荣心得到满足,觉得自己是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才能使得楚河大长公主如此倾心于自己,还这般提点自己,她的苦心孤诣,令自己惭愧感动,自己更不能让她失望!

沉浮官场,沙场征战多年,他蓝嵩之难道连蛰伏都做不到吗?

“多谢夫人提点。”

蓝嵩之接了妻子怀中的儿子抱着哄逗,心情豁然开朗,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司徒沛琳那对冶艳风流的眉眼顾盼着他身后的心腹下属——潘玉书。

潘玉书是蓝嵩之收养的奴才,素日只叫‘玉书’,更是半个义子,对蓝嵩之忠心耿耿,经常替蓝嵩之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地位超然于其他奴才,包括大管家王斌。

他冷酷静默,如同一个工具,低眉顺眼的躬着长身站立,但其实,他生的人如其名,貌比潘安。

楚河长公主为人风流,早就垂涎他许久,今年终于把他拿下。

只见他和司徒沛琳对视,耳根儿却红了,紧张的手心出汗,生怕被蓝嵩之发现,但也觉得很刺激。

他都快三十了,蓝嵩之也不赐婚给他一个媳妇,如今也是赶鸭子上架,得了公主垂怜,他摇摇欲坠,终于还是堕入了公主的怀抱。

鼓起胆子,和司徒沛琳暗送秋波,司徒沛琳娇滴滴的掩唇笑着,往地下丢了块帕子,潘玉书赶紧捡起来,不敢看藏在袖子里。

蓝嵩之这会儿逗弄够了儿子,让奶娘抱下去,转身问司徒沛琳:“夫人来找本侯,有什么事?”

除了找相好的,自然是有正经事。

“还不是为了雪婴和雪主的婚事,侯爷可与水郡王、忠信侯说了吗?”司徒沛琳有点着急。

蓝嵩之为难:“雪婴就非做这个水郡王侧妃不可吗?好歹也是正五品的乡君,我这个做继父的送妾给前亲家,有些张不开这个口。”

楚河长公主的脸登时就拉下来了。

“要不是我女儿这些年亲事儿不顺,还被人泼了脏水,说她不检点,否则怎么会轮到他一个年岁已高的郡王?”

蓝嵩之愁闷心烦的瞥了妻子一眼。

外头传的本来也是事实,既然你乐意,她也乐意,我也想随你们的意,可侧妃是要入皇室玉碟的,人家看不上你女儿呀。

其实,公主您自己个儿心里也有数,否则你怎么不让为夫提小王爷和世子妃的位置呢?

司徒沛琳秀眉紧蹙:“雪婴的事难办你抓紧些也就罢了,雪主呢?不要和孤说,凌澄墨不同意,不喜欢她?!”

要不是小女儿一门心思的想嫁给忠信侯府的九爷凌澄墨,甚至不吃不喝的逼迫她这个做母亲的,她根本不会同意。

次女雪婴行为放荡任性,不被人看中,就够生气了。可她小女儿身为绿霞乡君,她就不信,凌澄墨一个毫无官职在身的卑微侯府庶子也敢嫌弃不从?!

“你没和你女儿说?敏丫头就这么遣不动?!雪主好歹也是她的姐姐呀!”司徒沛琳气愤不已。

蓝嵩之一脸晦气,连连摆手:“公主别气,更别提这茬,那个死丫头,根本不肯牵线,还是我求了老太太透露些风声过去,却如石牛入泥海,那凌澄墨还收了几个通房丫鬟、通房小厮,幸好咱们没贸贸然提亲,否则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天知道,他无数次想暗暗剪掉胡蕴川和蓝若深的羽翼,纳为己用,可投鼠忌器,始终没能成功。

为什么投鼠忌器呢?

除了碍于丐僧的批注,胡蕴川有利于蓝氏外;再就是他们夫夫有杜贵君和胡氏撑腰,羽翼丰满,势力已成;包括蓝老太太的干预;最后就是他的好女儿——现在的忠信侯夫人蓝四小姐蓝静敏,完全站在蓝若深和胡蕴川这边,连带着忠信侯兄弟两个也和胡蕴川、蓝若深交好!

那忠信侯是皇帝的表舅舅!还领了家兵,身份贵重显赫,还有实权,本以为这臭丫头去年诞下了唯一的子嗣能站在他这个老爹一边,谁想这死丫头竟然一门心思的向着胡蕴川和蓝若深!屡次和他这个亲爹对着干!连做个媒都推三阻四,真是气煞他也!

司徒沛琳这回可真是阴沉着浓艳风情的脸,动了真怒了,冷笑:“既然如此,那就不为难四姑奶奶了,好歹也是侯夫人,侯爷说话客气些。”

“她肌发血肉都是本侯给她的!若没有本侯这个父亲,她能嫁给忠信侯?真是不孝的畜生!夫人莫生气,那凌九能和雪主成婚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咱们定下来,他受着就是了。”

蓝嵩之的意思是让司徒沛琳求圣上或者太后娘娘赐婚,其实蓝嵩之也觉得这门婚事好,毕竟蓝静敏不听话,让左雪主嫁进去,也好给自己谋利,这都是助力。

好刀需要用在刀刃儿上,司徒沛琳并不想总去御前显眼,想了想,另有一个妙招。

于是夫妻俩一通嘀咕算计,发出贼笑声,互相恭维一番散去,各自行事。

#

自在园的竹林如海一般,夏日炎炎中,竹叶飘动带来无尽的清爽绿波,隔绝了外头的全部暑气。

在这短短两三年内,自在园扩大了五倍不止,胡蕴川把周围的宅邸都买了下来,建了好些亭台楼阁和漂亮的花园,极阔朗的演武场。如今一道白衣身影,正在竹林之巅舞剑,剑气纵横,行云流水,飘然飞下时恍若谪仙。

此人正是平阳侯府大公子蓝若深,他不仅分毫未改俊艳无匹、颠倒终生的模样,甚至更胜从前十倍,那即便恢复也稍显纤细的身形变得极挺拔出尘,骨如竹,肉如莲,轻盈高大,英姿飒爽,一身涅盘雪白色鲛珠缎劲装把他衬的如神仙少将军一般!

如今,蓝若深除了做学士,便是在家中练武,为了今年的武举考试,他整整准备了两年,他踌躇满志,势必拔得头筹!

但在外人眼里,他只是从原来的那个病秧子变的健康了些,比起正常的男人还是差了很多的蓝家大公子。他把自己的武功隐藏的很深,非必要不肯泄露,就算练武也在竹林中,或者自己院子的演武场,比较隐蔽,不会被人发现。

“若深,你下来。”在竹林下方的胡蕴川仰着脖子叫嚷,他还穿着一身玄色官服,有些匆忙,剑眉阔目,修鼻菱唇,肤色也洁净了许多,通身的气概早已蜕变,叫人看不出那股子乡土气,反而文质彬彬,言行举止得体。

但只是下一瞬,胡蕴川就一屁股坐在了大石头上,摘了官帽当成扇子扇,热的不行了,拖拉着调子:“老婆大人……老婆大人……小的找您有事儿~”

蓝若深落地,看他这副损出,早已从过去的忍俊不禁,变得习以为常,甚至还无奈的翻了个小白眼,更显风情绰约:“叫魂儿呢?什么紧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