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一直没有说话的沈千语开了口，她长相温柔，气质里有股书卷气，微卷的头发扎在脑后，但眼睛却亮亮的，声音愉悦：“你们对剧本有什么看法和意见吗？”
一片安静。
直到，陈星澈怯怯地举手，说：“那个，你们看，江无忧这句话是不是换成这样说会更好些？”
一句话开头。
场面开始热闹起来。
“好像有点……”
“我觉得这个片段……”
“这里的鱼之染……”
剧本改编于小说，又不同于小说，有责任的剧组都会在开机前，进行剧本讨论。
讨论剧情。
对人设人物进行一系列分析。
适时提出缺点，偶尔演员们对演几句。
确定基本剧情和剧本。
几百万的小说，即便删减整合，剧情还是很多。
性格咖位各异的人，却难得的对剧本都很认真。
一场研讨会开的淋漓尽致。
午饭都是直接在这里吃的。
毕竟有一个非常兴致勃勃的作者，和一个非常负责的导演在。
原着他们都看过，甚至有好几个都是这本书的粉丝。
没有人说累。
晚上，导演请他们出去吃了个大餐。
安排好明天上午开始进行海报拍摄后，终于结束了这一整天，繁忙又充实的行程。
虽然导演决定实景拍摄，但是还是有一些内容，需要在横店租场地解决。
所以这次他们来的也是横店旁边住的，也是横店附近的酒店。
导演把他们安排在了一个酒店，只是楼层不同。
最后一个陈星澈笑着挥挥手，出了电梯门。
至此，电梯里只剩宋乐一人。
电梯很安静，只有空旷的梭梭声。
祝安抬眼看向宋乐，他脸上挂着一点点笑，两颊微红，眼睛有些发晕。
他酒量很差，但这种场合，难免得喝两口。
不过，看起来状态还好。
他今天状态都挺好的。
除了和其他演员讨论剧本的空隙，偶尔，眼神发空。
不频繁，但不正常。
导演都多看了他两眼，不过，估计看在他才来的份上，没有多说什么。
所以，什么事呢？
让他时隔一晚，心情大变。
让他在研讨会上，面对一堆前辈演员，都不自觉失神。
什么事？
她怎么知道。
祝安伸出爪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宋乐的手指。
她从哪里知道。
电梯开门，走进了两个女孩子。
其中一个女生紧紧抓着另一个女生的手，小声哭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梦里就是这个酒店，就是我那个房间，我睡的好好的，衣柜突然跳出个黑衣人，那好长，绝对有二十厘米的刀捅我，呜呜呜呜我亲眼看见他砍断我的左手，红色的血流的全部都是，吓死我了呜呜呜……”
另一个女生拍在着她背，语气心疼：“不哭不哭，你去我那睡嘛，都是梦啦，都是假的。”
“可是真的很像真的，房间、窗帘、门都一模一样，不会是真的吧呜呜呜……”
“不会的啦，你真想多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不怕。”
“好真实，真的很真实很真实，我都怀疑自己死过一遍了……”
“我问你，他捅你，你痛吗？”
“……没，没有。”
“所以嘛，梦里是不会疼的，别多想了，就是梦，不是真的。”
“可是……”
那个女生有点不耐烦了，瞥见宋乐，眼睛一亮，拍她：“好了好了不哭了，你看，这个男孩子是不是有点帅，好帅，你快看，就是你喜欢的类型。”
哭着的女生抬眼：“你别这样哄我……哇，真的好帅，真的，哇，我喜……”
电梯门开。
宋乐抱着祝安脚步快速地出了电梯。
房卡，开门。
房门砰的一声用力关上。
怎么了怎么了？
祝安听的正起劲呢，场景快速转换，身下的手不住抖动。
她懵懵地抬眼，入目是一张布满泪痕的脸，熟悉的脸上血色全部褪去，惨白的唇抖动，一双眼睛紧紧闭着。
对啊，梦里怎么会疼？
如果真的是梦，他怎么会被锦锦踩的几乎尖叫？
一直逃避不愿去想的事实摆在眼前。
那些点点滴滴的痕迹，在脑子里升腾旋转，再也无法忽略。
过于真实的环境、温热的食物的触觉、性格各异的小孩们……
每天晚上都会发困入睡、不小心撞到桌角会顿顿生疼、还有，炽热的火苗燃烧毛发，扑在脸上灼热难耐……
清晰，古怪，真实。
不是梦，真的不是梦，不可能是梦。
可是，怎么会不是梦？
不是梦又是什么？
星星真的存在，安安真的存在，那个孤儿院，真的存在？
她们在哪里？
是这个世界吗？
他为什么会变成狗？
他能回去吗？
星星……真的死了？
安安呢，她当时唇发紫，很可能是心脏病发作。
还活着吗？
如果真的不是梦，那……
宋乐沿着房门滑落，低垂着头，压抑的抽泣声，越来越不受控制。
他只想自己的脑子不要再想，可压抑了一天的情绪不断爆发。
那些天，他和她们玩了很多很多游戏，刻意地降低心理年龄，把自己当做一个四五的小孩。
刻意忽略过分的真实，和各种疑惑，沉溺其中，把一切当成一场难得的美梦。
他记住了她们每个人的脸和各自的小性格。
比如欢欢，直率勇敢热情，是一个很有冒险精神、充满热情的女孩。
喜喜，更呆愣一点，总是瞎乐瞎说话，但有自己的小世界，顿感十足，很容易开心。
圆圆，善良单纯责任感强，喜欢把自己放在姐姐的位置上，耐心地照顾每一个小孩子，不求回报。
星星呢，很内敛懂事，情绪不热烈外露，有自己的小兴趣，很护短，不惹事也不怕事。
还有灿灿……
笑笑……
玉玉……
很可爱、真诚、生动的小孩。
很真实，很轻松，难得自在和简单生活。
所以，是真的，而且，毁了？
心脏顿顿发疼，几乎呼吸不过来。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星星的脸出现在眼前，小小的身体，被炽热的火团压着，飞舞的火苗，把她的发丝烧成灰烬，明明已经疼的满脸是汗，还苍白着脸，咬牙撒谎，只求安安真的会信她拙劣的谎言，不留心理阴影。
她明明可以逃出来的。
她明明自己自己一走了之。
可她偏在这种危急时候，把安安先送了出去，还记得把他抛出去，才开始逃生。
火这么大，会有多疼？
其他人呢？
还活着吗？
宋乐颤抖着手，找手机，泪眼模糊，他边擦眼泪，边搜索。
「孤儿院失火事件」
「某县城孤儿院失火」
「老教学楼里的孤儿院」
「有安安、星星、圆圆……的孤儿院」
「冬天下大雪的孤儿院……」
没有，没有一个熟悉的。
他呼吸缓了缓，又瞬间急促了起来。
或许是孤儿院太小了？
那个孤儿院只有妈妈妈咪两个大人，住在老教学楼里，还需要烧柴取暖。
或许，是事情太小？
孤儿院丑闻，有人掩盖？
又或许……
之前那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翻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