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百里死死咬紧了牙关，忽然瞥了一眼旁边的九皇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趴在地上，朝着皇上行了一礼。
“臣妾怀疑，臣妾才是九皇子真正的母亲！”
“荒谬！！”
太后率先开口，直接摔了桌上一杯茶盏。
瓷器在地面上碎裂的清晰声音响彻整个公堂。
她怒道：
“我看你这是想孩子想疯魔了吧？！九儿怎么可能是你的孩子！为了脱罪，你真是什么借口都能想得出来！”
秦百里抿紧了嘴唇，实际上她到现在依旧没有真的去检验过九皇子身上的那颗红痣。
因此，她心中虽然有九成确定，仍然没有那一分的把握。
可是如今，已经被逼迫到了绝境，她只能冒险将此事说出。
“臣妾确实怀疑这一点，”她坚持道，“当年臣妾生下来的孩子第一眼并没有经过我，反而是被仆妇带走去擦除血污。
在孩子被抱走时，臣妾在他小腿上看到一枚红痣！结果孩子抱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死婴了，腿上也并无红痣！”
“什么红痣？！”
太后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胡说八道！我皇孙身上即便真有什么红痣，也轮不到你来碰瓷！天底下腿上有红痣的人可多得很呢！”
唐源源听这话总感觉有些奇怪。
太后这什么反应，九皇子腿上有红痣和她有什么关系？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秦百里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解释道：“臣妾对那红痣的位置记得很清楚，天底下虽然有红痣的人多，但是位置在小腿右侧腿弯处，年岁又和我孩儿相当的人却很少。因此，臣妾的怀疑并非没有理由……”
“哀家不允！”
太后发飙，“我看你这毒妇不知从哪儿看到九皇子腿上有一颗红痣，为了给自己脱罪才编造出这样的谎话！”
她扭头对沈岩道：“还不快直接判她死罪！居然说出孩子是她的这种荒谬之语，欺君之罪更该罪加一等！”
“我没有！”
到了这种关头，秦百里反而镇定下来。
“若是他当真是我的孩子，那只需要滴血验亲便可验证。无论如何，臣妾都想确认一番，不然此心难安。”
“你休想！你这是在质疑皇上血脉不成？哀家的皇孙哪里轮得到你来质疑！你要滴血验亲，怎么不让整个皇宫的皇儿全都滴血验亲一遍算了！”
齐钰凝神看了太后一眼，似笑非笑道：
“皇祖母为何这般不情愿让德妃查验？若是真的不是，那再令行判罪罢了，连这证明的机会也不给，就算是心虚这人也不该是您啊。”
太后语气一窒，再度开口语气有些囫囵：“什么心虚，哀家不过是为了公道说话罢了。”
旁听的唐源源默默攥紧了大拇指，给了上面的齐钰一个点赞。
他肯定也是想到了那天自己扒九皇子裤子的事情了！只要一看到九皇子身上的红痣，再让人滴血验亲一下，一定能够证明二姨的清白！
就算不能证明二姨与此事无关，起码这能说明她没有杀人的动机！
皇上倒是对滴血验亲这件事没什么意见，后宫中的女人对他来说都一样，无论这孩子是德妃的还是柳昭仪的，左右都是他的血脉。
谁料这个时候柳昭仪却开口了。
她并没有露出惊慌的神情，反而盈盈一笑，神态悠闲。
“太后娘娘也只是觉得程序太繁琐，若是日后谁来都要滴血验亲，会坏了规矩罢了。
诸位若是怀疑，直接一看九儿身上是否有那红痣便可。我身为他娘记得很是清楚，我的九儿身上可没有什么红痣。
只要没了这痣，想必德妃娘娘也不好再乱攀亲戚了吧。”
太后有些忐忑。
柳昭仪朝她瞥去一眼，给了个安心的眼神。
长安候府的人心中都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只见她抬手就将九皇子的裤腿给撩了起来。
只见小娃娃雪白的腿上光洁如新，压根没有任何痕迹！
“这，这怎么可能？！”秦百里面色一瞬苍白。
唐源源和齐钰二人心中都是一惊。
他们那一日去探望九皇子的时候，分明在对方腿上看到了红痣啊，怎么这会儿消失了？！
皇上有些疑惑地看向秦百里。
“你不是说，九儿身上有红痣吗？怎么如今却没有？”
“这……臣妾也不知……”秦百里六神无主的看着孩子的小腿，神情一片茫然。
明明她接近这孩子的时候总是有一股莫名的亲近之感，明明对方也对她这般依恋儒沐，怎么会不是她的孩子呢？
“我想是德妃娘娘失去爱子多年，相思成疾都疯魔了吧。看到谁都以为是自己的孩子，只可惜，怕是要让德妃失望了，这可是我亲生的孩子。”
柳昭仪掩住嘴唇，眼神似乎是怜悯而悲伤。
无人能看到她掩饰下上扬的嘴角。
秦百里却被她这番话所动摇。
难道是真的吗？
当真是因为她太思念孩子，所以下意识的将可能的孩子作为心灵上的倚靠？
“哼，疯魔也不是她害哀家皇孙的借口！”
太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又开始指责秦百里。
“这种毒妇决不能轻饶！这回若是轻饶了她，未来其他人也效法她说谋害皇嗣是因为这种原因该如何？！”
皇上叹了一口气，看向秦百里。
“德妃，朕问你，当真看到了那孩子腿上的红痣了吗？”
秦百里默默地低下了头。
“并不曾。”
她生怕九儿生了抵触的心理，从来不敢做任何冒犯之举。
柳昭仪轻嗤一声，面上装作惊讶：“姐姐连查验都不曾查验过，又怎么能确定九儿是你的孩子呢？真不是妹妹说，只是你这也太……”
“……”
秦百里低头，此刻她已经什么都不想了，整个人万念俱灰的模样。
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此生当中唯一一个孩子没了，以后也没什么好指望的了，就算此刻死去，她也没任何求生的欲望。
她像是一个失去了生机的木娃娃，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唐源源着急的嘴唇发白。
这不对啊！明明九皇子腿上有红痣来着，怎么会消失不见了？
她转眼一瞧旁边柳昭仪的神情，什么想怎么不对。
平常人提到某人身上有红痣，会这么快反应过来孩子身上有没有吗？
尤其是腿弯处那么隐蔽的部分，红痣这种东西还很小，寻常情况根本不会留意。
看她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十分确定，对方身上肯定没有红痣似的。
一定是柳昭仪动了什么手脚。
唐源源皱起眉，心中忽然下定了决心。
她努力挣扎着小胖身子，“娘，放我下来！”
“源源？”
秦千里有些愕然，唐源源一个大力出奇迹，居然直接从她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一骨碌滚到地上。
“源源！！”
秦千里大惊失色！
上前就要伸手去抱她。
唐源源却呲溜爬行的飞快。
直接上前一把扒住了小奶娃的裤子，朝他露在外面的光洁小腿处一咬。
入口是一股奇怪的膏药味道。
她急忙“呸”了两口。
九皇子不明所以，吓得跳了起来，“哇！她咬我！！！”
旁边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秦氏，管好你的孩子！”皇上不满的皱起眉，不过考虑到唐源源不过是一个小婴儿，也没过于责怪。
“这可是公堂之上，不能乱了规矩。”
“是，是，臣妇知罪。”秦千里忙不迭的点头，上前要将唐源源抱起。
谁知这小奶娃却揪着九皇子的裤子不动了，伸手指着他小腿上一块高声道：“痣！痣！”
“什么痣？”
秦千里一愣，仔细上前一看，脸色顿时惊讶无比。
只见九皇子的小腿上，被唐源源咬的一圈牙印当中。
原本应该光洁无物的地方，当真有一小处红痣！
其他人循声也看去，也发现了这一处。
“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惊愕上前，查看起九皇子小腿上的皮肤。
上前摸了一把红痣的部分，居然有肉色的膏脂，在掌心处分外明显。
“这是宫中美人化妆用的脂粉！只要遇到水就会融化！”
秦百里一眼就认出了这膏脂是什么，看向柳昭仪，惊喜之时更多是愤怒。
“你早知道他腿上有红痣，故意用脂粉涂抹掩盖？！”
场上局势因为这小孩子打闹似的举动，一瞬间出现了逆转！
柳昭仪平日里一直冷静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慌张之色。
“什么脂粉？我根本不知道！我儿身上从来没有什么红痣！什么脂粉掩盖更是子虚乌有，你别想污蔑我！”
她眼角余光憎恶的看了一眼唐源源。
这个小贱人究竟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本来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的好好的，居然在这种关键时刻出岔子！
都怪这个小畜生！！
柳昭仪勉强镇定下来，“皇上，这应该是搞错了什么吧，九儿身上并没有红痣，至于这些只怕是小孩子的口水罢了，没想到居然引起这种误会。”
“这是什么东西拿去给仵作检验一下就知道了。”
沈岩冷静的开口，叫一旁的仵作上去查验。
不过片刻，结果便已经得出。
“确实如德妃娘娘所说，这是宫中嫔妃用来化妆遮掩气色用的香膏，可以遮掩皮肤上的瑕疵，向来是遇到了这个孩子的口水融化，所以露出了后面的红痣。”
皇上脸色立刻阴冷了下来。
他能容忍后宫妃嫔争夺宠爱勾心斗角，纵然德妃因为嫉妒而去谋害皇嗣他也不放在心上。
但是不代表他能容忍后宫妃嫔想要欺骗自己。
这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柳昭仪，你对此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这不可能的，妾身怎么敢欺瞒皇上！”
柳昭仪急忙跪下来装可怜：“妾身从小照顾九儿，当真记得他腿上并没有什么红痣。”
她扭头愤恨的看了一眼唐源源，“或许是某些有心机的故意事后给他腿上伪造了一个，谁知道这小孩嘴里会不会塞了什么东西，让九儿腿上长出疹子，看上去像是红痣……”
“柳昭仪这是在怀疑本官手下仵作的能力吗？”
沈岩语气森冷，“虽不如太医，可本官手底下的仵作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怎么会连个疹子和天生的红痣都分不出来。”
柳昭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可，即便这孩子身上真的有红痣，也说明不了什么啊？这痣有天生和后天两种，或许是这孩子后来自己长的也说不定。”
“父皇，”齐钰忽然开口，“皇儿前几日带着源源探望九弟的时候，他还在熟睡。源源孩童心性，不小心掀开了被子，当时儿臣和她都看到他腿上有红痣。
原本今日还疑惑为何不见了呢，不曾想居然是被遮盖了起来。”
“此话当真？”
皇上立刻皱起了眉。
柳昭仪心中一阵慌乱。
怎么连太子也站在长安侯府这一边了，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现在不是疑问的时候，柳昭仪慌忙装委屈道：
“太子殿下！妾身与您无冤无仇，为何要这般污蔑我！
你为了帮助长安侯府，居然不惜为了他们编造这种谎话，难道妾身之前得罪过你吗？”
齐钰挑眉。“你也说了，我和你无冤无仇，干什么要编造谎话诬陷你？我说的自然是实话。”
柳昭仪语塞，咬紧了牙关。
事到如今，她已经为了自己的布局谋划了这么多，断然不能功亏一篑。
隐瞒九皇子腿上有红痣这件事，是打死不能认的！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腿，立刻装成泪眼朦胧的样子，对皇上哭诉。
“可是九儿身上当真没有红痣啊，这膏粉，不过是妾身想着九儿平日里在外游玩，难免风吹日晒，涂上这膏脂能够让他皮肤更加水润一些，免得干燥罢了。
这只是妾身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根本没有欺瞒皇上之意啊！”
这番话逻辑上说的通，皇上有些迟疑。
一旁的沈岩给了个好主意。
“皇上，此事的关键并非九皇子殿下身上有没有红痣，而是生母是谁的问题。
搞不搞得清楚这一点不重要，只需要对九皇子殿下进行滴血验亲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