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一下,我给他打电话。”
江荔从斜挎包里掏出手机,语气平淡地回应他,拨通通讯录中除了她爸妈,唯一的电话。
“怎么了?”
霍资昭语气温和,似乎还有点意外,她甚至在听到的那一刻,觉得他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
江荔憋了半天,才从容一笑,“我……我想我爸妈了。”
对方沉默,她眼珠转动,目光最后落在自己的白色皮靴上。这鞋子还是和俞楚音两年前去逛街买的,恍如隔世在这一刻有了感知以前的联结。
“你想回去?”他问。
“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我回来接你。”霍资昭明显改口,是他衡量后做的一个退步。
“不,我想现在过去,已经在车里了。”语气放得温和,她还是紧盯着自己的鞋尖,等他继续退步。
“那好,注意安全。”
江荔抬眼,唇角扬起,“等你过来,资昭。”
“想吃什么菜?我让我爸妈做好了等你。”腹稿早已打好,一切都在她期望的方向发展,其他的她不愿再多想,车窗外渐渐熟悉的街景,让她对将要见到爸妈而兴奋。
他想起霍资昭方才回应她的话,“爸妈做的,我都吃。”
她一路上在仇恨的心绪中想到那个人跟他说起过,他是个八岁就失去父母的人,时间匆匆,他已经记不清二十几年前在父母身边的滋味,只有跑累摔倒在石板路上,磕伤膝盖的疼痛感,让他记到现在。
为了江荔的安全,司机将她送到临家门口才折返,她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了声谢。
“小荔?”
开门的是父亲江彬,他脱口喊她,徐佳芝立马从里屋出来,“小荔回来了?”
她僵直站在门口,见爸妈脸上立马扬起的笑,包括脸上细微的皱纹,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却又不真实。
她双脚不自觉用力踏实了脚下的入户垫,低头笑,“回来了。”
拖鞋还是放在鞋柜最上面一层,她拿下来,换上,徐佳芝这时已经走过来准备给她拿鞋,所以顿在原地看她。
“你一个人吗?”江母刻意压低了声音问的,她知道门外可能会有人。
“不,他晚上过来吃饭。”江荔脱口应,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从客厅转到卧室再到厨房,徐佳芝还沉浸在她刚才说的那句话里,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
“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她注意到异样,赶紧问。
江荔摇头,觉得是自己多虑,他还不至于在这里安摄像头和窃听器,不过还是要提防,所以迟迟没有开口,直到母亲坐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她。
“我跟你爸天天担心你,也不敢去看你,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为难你?”
他们全把心酸打碎往肚子里咽,脸上并不挂相,但两颊消瘦是显而易见。江荔不敢看她,摇头应,“没有,我很好。”
江彬坐在一侧,背靠沙发,再抬眼看江荔的时候,眼里渐渐起了疑惑。
“小荔,把药给我一下。”他望着她的眼睛。
“好的。”
江彬长期服药,以缓解因为头部创伤后带来的后遗症,医生说最近恢复得不错,江荔也一直挂心,抬手就拉开抽屉拿药,立马找准放在屉内右侧的几盒药。
“我来吧,你坐着。”徐佳芝没多想,下意识就要去接过来。
直到江荔的手下意识顿住,眼神不敢往那边看去,只解释说:“我猜是放这里了。”
江荔关心则乱,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来之前,是决意不跟爸妈坦白她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
“妈,晚上吃什么,我去备菜。”她已经把药盒放在江彬面前,说着起身。
江彬点头,并未说什么,只望向女儿的背影,进了厨房。
在谁面前演戏她都游刃有余,只是在爸妈这儿,她永远都像个没有秘密的孩子,包括自己恢复记忆,在他们眼里,一个对视就够了。
时间已经来到了六点,霍资昭的车已经停在楼下,江荔从阳台进来,失神差点撞到脚边的花盆。
“我们需要做什么。”江彬坐在沙发上,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说这么一句话。
徐佳芝在布菜,把餐桌上的空花瓶放在转角柜上,继续往厨房去。江荔心脏猛跳,她已经从父亲眼里读出了果决的神色,他已经知道了。
“你不应该瞒着我们,霍资昭再难对付,我们也不会站在你身后,小荔,找个理由住在家里几天,我有办法让你脱身。”
江彬坐在这里一下午,什么话都没说,原来是在给她想退路。
砰砰。
气氛紧张,江彬只盯着女儿,告诉她没有其他办法。
“妈,我来。”江荔见母亲正要去开门,她小跑过去。握住门把手时被冰冷激了一下,她咬牙,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江荔脸上挤出平和的笑来。
霍资昭是一个人来的,两只手都没空着,提了水果礼盒和燕窝,两人对视一眼后,徐佳芝从女儿身后上前,迎他进来,倒不失热情,“霍先生,欢迎欢迎,只是你太客气了,带这么多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彬已经从久坐的沙发上起身,往这边过来。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粗茶淡饭,招待不周了。”徐佳芝说着拿起汤匙给霍资昭舀一小碗骨头汤,“小心烫。”
“谢谢。”他双手接过来,笑道:“很丰盛,是我考虑不周,现在才登门拜访。”
餐桌上方洒下的灯光柔和温馨,饭菜都是家常式样,江荔给他夹了块红烧肉。
“我妈的手艺不错,尝尝。”
霍资昭抬眼将她一望,又才看向冲着他笑的江父江母,他唇角扬起,心里久久不能平复。
直到上了车,画面还若隐若现,“走吧。”
“昭哥,江小姐呢?”秦骁还没启动车子,只有这么个疑问,这段时间他把江荔看得紧,来时又说要接她回去,结果还是一个人。
霍资昭没有多的话,只说:“她再待几天。”他又想起方才江荔冲她笑,说是想在家多陪爸妈几天,毕竟婚期近了。
他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