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清看着沈云从断崖上坠落，扑上前，伸手想捉住他，却什么都没有捉到。
是幻象。
怎么会这样。
她三个徒弟，都折在这几个人手里。
“怨恨么？多么令人可笑的名门正派。”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虚空传来，“怨恨就对了，所谓的名门正派，不过是他们披着伪装做坏事的遮羞布罢了。”
“明明她们都没有错，这一切都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强加的罪名。”
“看看吧，这些才是真相，她们原本能活得好好的，多么可笑的道义修士，正统仙门。”
苏子清沉默地听着这个声音，回头。
正好看到了站在沈万，木鹤白，孟青，宋佩身后脸色极为难看的沈云。
十五岁时候的沈云。
他身子颤抖，眼中是浓浓的恨意，身上的魔气涌动，有隐隐爆发的趋势。
“愤怒么？憎恨么？憎恨就对了，只要有足够强的力量，你就可以杀了他们。”
那声音还在说。
“杀了他们，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可以夺走你的东西。”
对上那双眼睛的苏子清愣了一下。
沈云的眼中只剩下站着的那四人，紧紧地盯着那四人，溢于眼里的憎恨，愤怒和不甘。
像是分分钟都要用眼神把那四人千刀万剐。
“小云。”苏子清的声音有些发紧，怎么会？沈云原本有一半魔族血统，这样下去魔气爆发，会完全入魔。
但是沈云似是没有听见一般，不为外界所动，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四人。
他身上的气息更加不对了。
“杀了他们。”虚空中的苍老的声音中带着蛊惑的意味，像是正引导着沈云说出某些话，以达到某种目的。
“小云。”苏子清快步走到沈云前，把人抱在怀中，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轻声在他耳边，“别听，没事了，一切有师尊在。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了，师尊会一直在你们身后。”
被抱入怀中的沈云周身的魔气一滞，缓缓抬头看着来人，良久，“师尊？”
“我在，小云。”苏子清松开人，手拍着他的背，对上了沈云的眼睛，“没事了，都过去了，师尊会一直都在。”
沈云紧紧地盯着神情关切的人，周身原本要爆发出来的魔气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已然开始消失，“好，师尊。”
“这是你的心魔，不要听不要看。”苏子清温声，“有师尊在，以后不管什么都会好的，你现在还有师姐呢。”
师尊和师姐么？沈云感觉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暖暖地 ，“好。”
“嗯。”苏子清对沈云笑了笑，然后手在他头上揉了揉，“好徒弟。”
虚空中的声音已然消失。
“这里应该是你的心魔的影像，我曾在书中看到过，魔界有个心魔阵，可以让进入的人，陷入心魔中。”苏子清看着周围，“但是不知道破解该阵法的诀窍是什么。”
“在阵眼中，注入雷。”沈云抿了抿唇，“只要注入雷，阵法就会自动破解。”
“你是雷灵根，我记得你学过有相关的心法，你来吧。”
沈云一愣，有点不太理解看了看苏子清。
“让师尊检查一下你的课业，学得怎么样。”苏子清似乎猜到了沈云心中所想，轻轻地拍了拍他，“之前匆匆带你出来，没有检查，今天就当是检查课业了，加油。”
“嗯。”沈云点头，然后开始打坐找感受推算阵眼的位置。
其实并非苏子清不会有关雷的法术，只是有时候被人需要，对于像沈云这样的人来说，比跟他说几句暖心话更加的实际。
打坐后不久的沈云，感受到了阵眼所在的位置，起身走到崖边，捏了个法诀，扔进悬崖中。
苏子清听见嘭地一声，周围的环境开始消散。
不一会儿，原本在断崖边的两人，出现在了一个通道中。
通道两旁点着火把，通道昏暗。
看着两边长长地通道，苏子清深知是无法判断应该往哪儿走，于是闭眼放出神识查探两边的情况。
沈云则是在一旁等着苏子清查探完。
“这边。”很快地，苏子清指了指前面的路。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里走。
通道比较长，也很安静，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和偶尔吹过的风声，火把也微微晃动。
而跟在两人身后的影子也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没有一点声息，等到前面两人转弯消失在通道后，那影子也一样的速度跟着转弯。
只是刚转弯的影子像是有生命一般，顿住了。
并没有继续前行，反而有想往回逃跑的意思。
“呵，想跑？”苏子清捏诀，向地上的影子打去。
刚往回跑几步的影子，被打中，在原地痛苦地打转。
苏子清不紧不慢地走近，把影子从地上拉出，揪起一看。
是一只魅。
“带路。”苏子清没有问她其他的，另外一只手上多了一张引雷符，“要不现在就死。”
魅明显地感受到了杀意，不停点头。
苏子清这才把魅绑上天蚕丝，牵着魅让它在前面带路。
“师尊，师姐和姜前辈去哪儿了。”沈云还是比较担心他们的。
“姜前辈是结丹后期的修为，你师姐筑基后期应该问题不大。”苏子清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个所谓的老神仙，大抵是结丹修为。”
苏子清敢有这样猜测，不仅仅是因为在散修中，能达到结丹修为的人少，更加因为是如果是能达到跟元婴一般水平的魔修，都不会自己去主动去宣传牦牛神这个事情。
这类魔修一般都是有大批小弟为他效命，不需要他亲自出面。
只是苏子清不明白，为什么不选择直接炼化一个村里的魂魄，这样更加简单粗暴，有更多的时间去收集下一个村子的魂魄，而是要等个十年的时间来干这个事情。
沈云侧目看了看在思考的苏子清，动了动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等两人转了个弯后，就来到了一个门前。
苏子清站在石门前，看了一会儿，问停在门前的魅，“你会不会开？”
魅的影子晃了晃，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是么？”苏子清另外一只手上出现了一簇小火苗，轻声，“不知道的话，那你就先替你主子赎罪吧。”
魅听到苏子清的声音，抖了抖，然后钻进了门里。
没一会儿，门开了。
沈云看了看苏子清和地上的魅，感觉好像脑子里打开了什么新的大门。
门开后，苏子清将魅收入了一个可以收纳束魂袋中，往门内走去。
刚入门就遇到了台阶，台阶是朝下的，有一小段，做成了一个下沉式的大室内。
室内的烛光偏黄，但是跟刚进的庙中一样，四面点着一排排的蜡烛，将室内照得很亮。
而室内有一个阵法，阵法内有规律地，坐着几十个五到十三岁的小孩。
每个小孩的胸口上都是空洞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显得异常灰败，但脸上都露出了诡异平和的微笑。
胸口的空洞处，都点了一支一模一样的蜡烛，每根的燃烧频率是一样。
那蜡烛像是永远不会燃尽，蜡烛燃烧后，有蜡从胸口流下，流到了小孩的手上，留下了好几条的烛泪。
令人注意的是，每条烛泪的长度宽度在每个孩子的身上，都是一模一样的，像是燃烧的都是同一个人。
像极了祭品。
饶是苏子清出去历练那么多年，经历过那么多，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沈云眉头紧皱，这个场景像是在献祭。
四周很安静，只要四面蜡烛燃烧时候偶尔发出的劈啪声，苏子清迈步走向那几十个小孩。
“师尊。”沈云拉住苏子清的衣袖，对她摇头，“不知道阵法是做什么的，你贸然过去，会不安全。”
“无碍。”苏子清摆手，她虽然是剑修，但是也是陪韫玉练过几年阵法，对于阵法的一些东西，可能没有韫玉好，但是也是能应付一二。
她知道这是什么阵。
炼魂阵和聚灵阵的结合。
虽然不知道这个老神仙要做什么。但是苏子清有感觉，一旦他完成了，估计修仙界没有多少人是他的对手。
苏子清踏入阵内，穿过在阵内坐着的人，在里面找到了李琪。
李琪胸口处的蜡烛光已经将近熄灭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这个一定事关她们把李琪的魂魄换成了翠花的魂。
那么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情。
苏子清从乾坤袋中拿出个小瓷罐子，然后把罐子扣在李琪胸口的蜡烛上，蜡烛没有燃多久，最后一点微光也熄灭了。
在李琪胸口的烛火灭了后不久，整个阵法的原本正在炼化的魂魄也开始停止，而且正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流失。
“等会就会有人找过来了。”
看着面前一个个宛如牦牛神信徒的孩子们，即使是死，也是在笑。
所以是心甘情愿地相信么？还是心甘情愿地成为牦牛神的祭品？
沈云刚开始不太理解苏子清这话的意思，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苍老的声音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阵法中心，才明白什么意思。
“黄口小儿，敢毁我修仙之路！”
阵法中心突然扭曲，出现一个空间口，一身道袍的老道从里面走出，手拿拂尘，模样与石像上一样，只是他手里拎着李翠花的魂魄。
“呵，你在这修哪门子的仙？真是不要脸。”苏子清冷笑，“莫不是想去地府任个职？不过你这把老骨头了，人家估计不要你。”
“哼。”老道冷一声，挥动手中拂尘，向苏子清扫来，“黄口小儿，莫要猖狂。”
苏子清侧身躲过，从乾坤袋中拿出鞭子，同时向老道抽去，嘲讽，“怎么恼羞成怒了？”
鞭子破空飞向老道，老道想挥手挡下，奈何鞭子抽过来后，并非抽向自己身上，而是变软，缠住了手臂，而鞭子的另外一端则是缠住了老道手中李翠花的魂魄。
苏子清趁机用力一扯，再扔出几张符纸朝，老道转身想躲过。
“小云。”苏子清又连续扔了几张符箓，喊了一声，把手中的鞭子扔向沈云，自己挥着拳头往老道身上招呼。
沈云飞身接住鞭子，往回扯，要抢回李翠花的魂魄。
而老道在躲开符箓翻身躲过的那一下，有稍微的停顿，苏子清趁着那一瞬间的喘息，拳头已然锤在了老道的脸上。
老道瞬间飞出，直直摔在墙壁上，摔出了一个坑。
沈云也趁机抢到了李翠花的魂魄。
“怎么飞那么远了呢，你不行啊，老道。”苏子清声音里故作惊讶，但眼神里的寒意并没有丝毫的掩饰。
老道缓了一会儿劲，刚想从地上起来，却不料被苏子清一脚踩在头上，一下子有趴在地上了，嘴里吃了不少的灰尘，“怎么？你不用行那么大的礼，不过这个跪拜呢，我就接受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欣赏你们这种老人家的这种说行礼就行礼的行为。”
“不过，你都年纪那么大了，怎么还不为自己积点阴德？”苏子清说到这句话，语气慢了些，“不怕死后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么？还是说你不怕报应报在后代身上？”
说完这句的苏子清觉得说得不太准确，又补了句，“差点忘了，你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人死了，就灭族了的，不怕连累后代。”
“你！狂妄！”老道不顾嘴里的灰，怒道“今日我必定要教你重新做人！”
老道不知道是念了什么法诀，身上出现一层金光，身上的力气也变大。
苏子清感觉到了脚下踩着的异样，立即松开脚，连连后退几步。
而那老道从地上站起来后，像是换了一个人，身上的金光没有退势，反而还有更近一步发光的错觉。
怎么感觉像个突然打开的电灯泡，苏子清暗自吐槽。
“小云，带着翠花离开这里。”苏子清先对一旁的沈云道，按照老道的架势，理应是要把翠花补李琪的位置，不然炼魂阵残缺久了，一切都要重来。
没有等沈云转身带翠花走，那老道的拂尘又往沈云那扫去。
苏子清闪身过去沈云身边，夺过鞭子，挥出。
拂尘和鞭子相撞，空气中发生了动荡，就连室内的建筑都一颤。
“快走。”苏子清头也没有回，“翠花不能被这个老道捉到。”
沈云深深地看了一眼刚刚闪身过来保护他的苏子清，带着转身就往通道跑去。
老道见状收了拂尘，往通道入口跑来，苏子清再次连甩出几鞭，都往老道身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