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闻九逸带他到了医院，可是他站在医院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拉着闻九逸到学校去了。
“咱们重新包扎一下伤口，你看都渗血了，乖。”
“去学校了包扎吧，我先去找沈教授说一下考研的事，我都决定跨专业考研了……”所以手也不重要了。
闻九逸定定的看着他，明白这个人死倔，说不想去医院就不去。明熙他们都说水横舟文文静静的，平常很粘着他，说话声音也不大，应该是非常依赖他的。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水横舟的依赖仅仅是生活中无足轻重的小事， 一旦遇到别的事，他是怎么劝都不听一下。
就像现在，去医院包扎手，人家不想去，那就真的就劝不动了。
气恼。
他狠狠秃噜了一把他的头发，弄成鸡窝头后，拉着他打车。
办公室门口，闻九逸急得抓心挠肝，偏偏这个门隔音还挺好，他是一点动静都听不着。
他总感觉他们之间好像失去了很多交流，他不跟他说他回家的那一个星期都发生了什么，我的妈妈闹的矛盾是哪种程度的，他情绪内敛，内敛到他窥探不出一丝一毫的想法。
这让他没了安全感，他知道他的小美人也喜欢他，也愿意为他争取未来，可是更多的，他清楚自己绝对是会被放弃的那一个。
如果他和他父母闹矛盾了，他是会被放弃的那一个，和他的前途闹矛盾了，他仍然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他一直都很清楚，所以，在碰到这种他不知道的争吵，他试探不出的情绪，他都有一种茫然恐慌的感觉。
他握不住他。
……
“小舟，你确定你要考计算机方向的研究生？你的手有很大的可能治好，而且你在神经外科这方面学的非常出色，你真的不多考虑一下吗？”
他摇头。
“小舟，你别因为A博士取消了你的研究生名额就一蹶不振，她是很优秀的导师，还有很多其他出色的老师啊，凭借你的成绩和论文，你考研一定不会有问题。”
他叹气。
水横舟把手放在桌面上，声音里的失落浓到滴出来：“我的手……好像真的不行了。”
说着，他做握拳的动作，除了食指，其他四指都能向掌心收拢，只有食指，只能做出轻微的摆动。
“我的食指，不能弯曲了。”
所以在饭店里，他才那么崩溃。
他决定了要考计算机方向的研究生，他决定了要放弃学医。
可是，不想学医和不能学医，他总是有区别的呀。
他知道，他好像彻底不能拿手术刀了。
沈教授捧着他的手，眼里的痛色显露无疑：“去医院！你真是糊涂！遇到事了不先去医院，你还来这里！”
沈教授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哀其不争，他立刻来到了A大附属医院，在路上，就已经给自己的同事打了电话，两三个专家在办公室等他们。
闻九逸瞎跟在他们后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想生他的气，又不是时候，想发泄一下，场合又不对，只好用阴恻恻的目光看着水横舟。
水横舟缩着脖子，看他这个样子，讨好都不管用了。
一位骨科专家，一位神经科专家，两人轮番给他看了手，在得知他受的两次伤后，面色凝重。
“第一次如果保护好的话，手有很大的几率会恢复。你看这伤口切面，第一次切面整齐，手术也做的很好。可是第二次崩线了，掌骨骨裂，腕骨骨裂，压迫到了神经。虽然有很大的几率会恢复，可是依然会有不小的影响。”
两人话没说的太死，这个学生以后如果学神经外科，这个打击是非常大的。手正常的医生上前需要日常训练，更别说他这种受伤的。
甚至，他还没学。
他还没学就已经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这必然会给他以后的学习生活造成影响。
……
学校里，水横舟在沈教授失望的眼神下，颤抖着左手填下了考研意向表。
计算机专业，和他四年的学习生涯完全没有关系，一切都要从头，他再也不能指导他什么了。
送两人离开，沈教授站在门口看着两人的背影，直到他们走过楼梯拐角，才重重的把门关上。
一个好苗子，家里人不重视，自己也……
他的身形佝偻下去，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良久，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老陈，最近忙不忙啊？找你帮点忙。”
“帮忙啊？那你赶巧了，我刚结束了一场讲座，最近两天都有空，患者也不多，应该能帮上你的忙。”那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温润中带着笑意，平缓的声音中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那就好，那就好。我有一个学生，他的右手臂上有不少伤，很多都是指甲印，我怀疑这孩子有自残行为，你能不能帮忙开导一下？”
他身上的伤口浅白，可是沈教授就是学医的，他知道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他怀疑小舟这孩子心理问题有点严重，人自己主意又大，怕把事情憋在心里，到时候憋大了可就麻烦了。
“行，你到时候把他带到我办公室来，我跟他聊聊。”
“嗯。”
沈教授把眼镜摘下来，揉着自己的鼻根，有点怀疑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可能横舟病的并不严重，可是在他没法躲避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问题也就逃不掉了。
……
傍晚。
空气中还有余热。
扑到脸上的风都带着潮湿的热气。
路上悠闲的人很少，大多都是下课了，赶去食堂抢饭的学生。
忙忙碌碌的人流中，水横舟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前者面若冰霜不理人，后者小声讨好，抓着他的小拇指轻轻摇晃。
“你别生气了，你看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嘛，换了专业了，我的手影响也不会很大，顶多就是打字慢了点。哥，你别生气了，我真的没事了，真的，手都不疼了！”
“我怎么敢生气呀？我就亲个嘴的时候是你男朋友，其他时间，我哪敢问你的事啊！”他阴阳怪气，掌心里握着他的左手，软软的，想用力捏疼他，给他一个教训都让人舍不得。
“不是不是，你是我男朋友，你一直都是我男朋友，以后也是，哥，真的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们找个地方去亲亲吧。”
“到哪里亲？”
“你说！我都给你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