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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徒院原本饮食也是厨院配送,因着医徒越来越多、加之以学习为主,空闲相对多些,为了减少与外界接触,增加感染机会,大家便商量着轮流做饭。

倒也省了厨院的压力。

剩下的,她还要分配来作为赏赐。

知州、知县等人无论是真的爱民如子,还是迫于王妃压力,全都宵衣旰食不敢松懈,入城物品亦先紧着百姓。

所以衙门要赏。

白园那边现在已经成为大夫的据点,温知州、李医首以及数名大夫,都在那里,已经安排了厨娘过去,顺带负责周围的将士膳食。

这里少不得也要分些肉。

还有几个次重区域的将士、冲在前线的殇夫……沈雁归对着册子点着数,规划着用途。

僧多肉少,不够分。

她有些为难,打开墨承影唠家常的信。

大抵事忙,他很少会写长信,一行行、一页页,落款不忘留两个字:吻你。

他仿佛知道自己会拿着他送来的东西去收买人心,在信中再三强调,说那些吃食是他亲手为他家玉儿准备的,不是给她准备的,所以她不能擅自做主,将他玉儿的东西送给旁人。

提到孩子时,他又会顺带提一句:绿萼的肚子又大了些。

“总盯着属下娘子的肚子瞧,也不怕被人笑话。”

沈雁归摸着肚子,“玉儿,爹爹很想你,你想爹爹吗?”

她总嫌弃墨承影写得太多,可这些信件真看起来,厚厚一沓也全不经看。

沈雁归抖了抖信件,里头还有两个信封。

一个里头是剪纸。

营地也有绣娘和厨娘,有人手巧剪了窗花,为营地添年味儿,被墨承影瞧见,他特意同人学了。

一张「母子平安」

一张一家三口相依的肖像。

沈雁归很难想象,那个耍惯大长刀的男人,在四下无人的夜里,拿着绣剪,细心叠纸剪窗花。

“丑死了。”她湿着眼眶道。

“青霜——”

青霜正在院子里和晚冬商量,挑哪些东西送出去,这个拿出去,舍不得,那个拿出去,舍不得,听到沈雁归的声音,立刻跑进去。

“王妃,东西也不多,咱们自己院里都不够吃,能不能不赏人?”

“听你的。”

这不是摄政王的东西,这是她的夫君景明,在寒冬腊月进山下河给他夫人和孩子寻来的。

在这件事上,她还是自私些吧。

“不赏了?”青霜欢喜问。

“不赏了!”沈雁归笑道,“明儿二十九,他们还会送一批肉进来给大家过年,到时候再从咱们的份例里,挑些赏人。”

青霜连连点头,正要欢快跑出去。

“等等,这个给你。”

“什么?”青霜接过沈雁归手里的信,“给我的?”

沈雁归见过破山的字,因受景明指点,有三分摄政王风采,自是笔力遒劲,只是素日写字以快为准,半行半草,若叫青霜去认,怕是连字在哪里都看不出来。

但这信封上,“青霜亲启”四个字,一笔一划、端端正正。

“嗯!”沈雁归眉毛一挑,“他给你的。”

青霜连登时便红到脖子根,她一把将信丢到桌上,“我不要。”

“我又没说是谁?你害羞什么?”

“我……”青霜张嘴,咬住下唇,“王妃你现在变坏了,总是取笑奴婢。”

“我真不知道是谁写的,许是王爷对你下了什么命令呢,你瞧瞧。”

沈雁归一双眼睛往信上示意。

“奴婢又不识字。”青霜嘴上咕哝着,手却已经拆了信。

她一张一张翻看过去,小嘴咧到耳根。

沈雁归好奇伸头,“他给你写什么了?”

“他说他以后的月例都给我管,让我多吃点、穿暖些,想要什么告诉他,他……”

“他偷偷给你送进来?”

青霜嗯一声,声音不大,却很清脆。

沈雁归仔细瞧了眼信,“这这这、这哪里写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青霜将信一摊,“这不是很清楚吗?”

清楚在哪?

沈雁归拼尽全力,也就勉强能分辨纸上画着银锭子、猪肘子、绣花鞋,其他乱七八糟的。

“霜儿,你莫要因为日前他在城楼下那两句话昏了头。”

“我没有,他就是这个意思。”

青霜对着破山的画作,一一解释。

“那——这个猪蹄呢?下次不送肘子,送蹄子?怎么横着?两只猪蹄在鼓掌吗?”

“才不是。”

青霜方才好一点的脸,又红了。

“那是什么?”

青霜嘴角抖了抖,分明是想要压住笑意,又压不住,“不知道。”她害羞着跑出去了。

信留在桌上,沈雁归替她收了。

只是收起来之前,她研究了一番,横竖看不懂。

心里不由打趣,日后若要行军打仗,请破山来写联络密信,再叫青霜破译,中途被人截了去也不怕,毕竟他写的东西,除了青霜,谁也看不懂。

为了避免人员走动,造成新的感染。

翌日,米面鱼肉一车一车往城中送,一整天全城车轮声不绝于耳。

虽然分到各户手里的肉并不多,可也总算能够过个年。

只是禁令未撤,甚至除夕夜从下午开始,城中还增加了巡逻人员,将出门的人赶回去。

天黑以后,街上黑漆漆、空荡荡,丝毫没有过年的味道。

别苑摆了几桌年夜饭,即便是过年,谁也不敢放松,桌上本该装酒的壶里,全是热茶,沈雁归以水代酒敬大家,新的一年要继续努力,又给别苑的人分了压岁钱。

城中几个烟花铺子的掌柜病死了,外头也不会运这些危险的东西进来。

侍卫长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几支小烟花,青霜、晚冬几个丫鬟在院子里燃着、跑着、笑着。

沈雁归在廊下坐着,看着五颜六色的光,景明之前一直着急回京,紧赶慢赶,没想到他们还是留在纪州过年。

他大抵也做过最坏的打算,可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一起留下。

却没想到是一个在城中、一个在城外,连面也见不着。

沈雁归很想去城楼上瞧一瞧他,可她不能带头违反自己的命令。

忙不完的事情、看不到头的瘟疫,她抬头看一眼天,夜幕仿佛一张吞人的大口,没有一点光亮。

她早早进屋,想着瞧两本文书便去睡觉。

“王妃王妃!您快出来、快出来看呀!”

青霜和晚冬急吼吼的声音此起彼伏,伴随一两声炸响。

沈雁归听得心惊:大过年的,可别出什么意外!

咚——啪!

她刚走到院子里,南边半天骤亮。

“烟花!是烟花!”青霜踮着脚蹦道,“可真好看。”

大朵大朵的烟花在夜空绽放,绚丽多彩。

风中传来隐隐喧闹声,百姓不能出门,个个开了窗,或者站在家门口,望着南天的光。

有人高呼:“瘟神退散”,有人大喊:“新年胜旧年”、“百事皆如意”。

但是今年大抵没有人会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沈雁归的目光从天空下移,望着浓墨深处,烟花下的墨承影,亦未曾看烟火,遥遥望着这边,

二人的目光越过层层院墙交汇在一处。

分明什么也没有瞧见,可是烟花绽响的那一瞬,两个人的心脏隔着重重夜幕一起跳动。

他在想她。

她在想他。

即便身不在一处,她们依然在一起。

子时四刻过后,风里尚存着硝烟的味道,烟花已经没有了。

大地归于静寂。

沈雁归还是违反了自己的禁令,围着她的狐毛红斗篷,簪着他去年亲手为她做的木簪,溜出别苑。

景明或许已经回去了,可她就是想要在今晚远远看他一眼。

哪怕只是看着他的大帐。

她穿过四下无人的街,踏着冰封的台阶,爬上城楼。

她刚到垛口,城下便响起他的声音。

“卿卿——”

沈雁归低头的一瞬,眼前瞬间模糊一片。

墨承影骑马站在城楼下,扬着手里的鞭子。

他并不希望她会冒着寒风过来,可是他想,若是卿卿来了,没有见到他,该有多失望?

沈雁归手捂了嘴,明明是在笑着,可又忍不住落泪。

倘若自己没来,他是要在城楼下待上一夜吗?

傻不傻?

她往城楼中心走了几步,好与他更近一些,却见他下了马。

夜色终究太暗,沈雁归不知道他在捣鼓什么,隔了片刻,他面前一丝光亮,又须臾,红灯笼升空。

是祈福天灯。

天灯摇摇升空,在飞到城楼垛口便不再继续上升。

他拿一线牵着。

灯下悬着一张红纸,沈雁归伸手揭了去。

“愿我如星卿如月。”沈雁归念着纸上的字,又补充道,“‘月暂晦 , 星常明 。留明待月复 , 三五共盈盈 ’,青霜,景明他说他想我,他在等我。”

王妃还总说自己想太多,她看王妃才是想得多。

青霜怎么瞧,那纸上也就七个字,哪来别的那些?

“又来了又来,王妃,又来了!”

新飞上来的这只天灯似乎有自己的想法,飘近城楼、又不近城楼。

青霜干脆探出身子,将这个叛逆的天灯捞过来。

“什么也没有。”没有悬字,只是一盏灯。

沈雁归也觉得奇怪,她看向景明,墨承影抬手往前指,她低头,破山正在楼下吭哧吭哧忙活。

青霜正准备放手,破山仰头,大喊:“别扔别扔,那根线、那根线,快拿快拿。”

“什么线?”

青霜瞧见灯下两根线,随手拿了一根。

破山大喊,一双手画着圈,“绕绕绕!”

青霜看到一团黑影跳大神,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自将线扯上去,那末端卷了个布包,她将布包打开,里面是个油纸包。

油纸包尚温热,其中透着阵阵香气。

是孜然烤羊排。

今晚营地也简单过了个年,众将士们围了大大小小的圈喝酒、烤全羊。

只是东西有限,连破山这种在摄政王身边的贴身护卫,也只得了这么一小根。

就这么一小根,他也没舍得吃,小心翼翼用油纸包着,再用布裹着,放在胸口、衣裳最里头,所以到现在还是热的。

“王妃!给!”

两个人牵着两盏天灯,两盏天灯照着两个人,两个人在暖光之下。

青霜捏着油纸,将温热的羊排递到沈雁归嘴边。

莫说沈雁归没有这个胃口,便是饿了三日,也不好吃了某人心意。

“我不饿,你吃吧。”

“那奴婢给你留着,等饿了再吃。”

沈雁归瞧她当真用油纸将羊排包回去,干脆将油纸撕了,往她嘴里塞,“这一打开五脏庙便开始敲木鱼,还等什么等?”

破山扯着那根灯线,痴痴傻笑。

“好吃吗?!”他在下面问。

“好吃!”夜值的士兵抢答。

原本夜色遮掩,青霜胆子大些,现下咬着骨头,脸刷地又红了,“谁呀!好烦!”

天灯灭了,他们就这样看着彼此,许久之后,墨承影又点了一盏,这次没有什么情诗,只一句叮嘱:

“天黑风寒,回程小心,吻你。”

沈雁归伸手贴了贴天灯,那温暖的感觉,仿佛与他十指交握。

墨承影在城楼下挥手,示意她赶紧回去。

是该回去了。

再不走,清早殇夫便要过来。

不对,今儿正月初一,年节这三日,城门关闭,不进货物、不送尸体。

墨承影将未熄灭的天灯又收了回去,将火踩灭。

他原也想过今晚放一整片天的天灯,名义也想好了,为死去的百姓祈福,可又怕天灯落地,将城中的房子点着。

到时候浪漫不成,给她添乱就不好了。

守城的士兵点了一支火把,送王妃下楼,“王妃小心。”

沈雁归扶着青霜,走到台阶处,发现台阶上的冰被铲了。

半夜的冰石面冻得最结实,他们竟然无声无息便给处理了,好生贴心。

侍卫长带人候在楼下。

果然偷溜不存在,是侍卫长和巡城的都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好事。

沈雁归下楼,让青霜将钱袋子留给送她下楼的士兵,那士兵立刻跪下去。

“能伺候王妃,是卑职的荣幸,卑职不敢收。”

“收着吧,就当是压岁钱,你们辛苦了。”沈雁归示意侍卫长将人扶起来,“待到城门开放日,会再有重赏。”

那士兵千恩万谢收下。

路过医徒院,沈雁归瞧见院子里有光点闪动,好奇这是哪个娘子,如此刻苦,别人都睡了,她还在努力,便迈步走过去。

守门侍卫行礼,被她抬手拦下。

院子里静悄悄的,楼中灯烛尽灭,沈雁归寻着那一点光的方向去。

走近才瞧见,非是在用功,是两个人抱在一起。

“谁?!”

姑娘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