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她悲伤过度，刚服了安神药已睡下，还望叔叔婶婶们多多包涵。”裴铮沉着张脸，步入灵堂，解释道。
大夫人与老夫人向来不和，说裴大夫人会为了老夫人的离世伤心过度，未免有些牵强，恐怕晕倒是假，不愿来是真。
众人看了看裴铮，也没言语，老夫人离世，裴铮便是裴家当家人，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自是没必要同他较那个劲儿，徒惹不痛快。
更没人往别处想，毕竟大夫人在府里是什么为人都门儿清，人横胆子小，谋害婆母？她是不敢的。
五老爷摆摆手，“都是自己家人，没什么挑理的，铮哥儿啊，还是好好先把你祖母的身后事操办好，其他的过后再说吧。”
裴铮抬眼看了他一会儿，应和道：“五叔说的是。”
“等等，我怎么觉得忘了点儿什么事，对了！下毒之人可找到了？”三老爷突然站出来，“铮哥儿，你可得把这个人揪出来，给你祖母报仇。”
三老爷刚说完，一个小厮突然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门外来了一伙儿官差！”
“官差？！”三老爷大惊失措，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裴铮，“铮哥儿，你还报官了？”
家丑不可外扬，裴三老爷下意识想到的就是自己那被关在柴房的妻女，觉得是裴铮报的官，这是要把他的脸按地上踩了。
裴铮眼中也闪过了一抹诧异，还来不及否认，齐刷刷的脚步声就响在了耳畔。
“裴九爷。”领头的官差走进了灵堂，先是上香磕头，而后抱拳问礼，“节哀。”
裴铮颔首致意，“李大人此行是？”没有弄清楚对方的来意，他不能妄下定论，故此一问。
“是有人敲了鸣冤鼓，说……”李大人说到这里，余光在室内扫了一圈，声音顿住，招手让裴铮附耳过来。
两人耳语一番，虽听不清内容，却也能从裴铮的表情看出些端倪。
本就阴沉着脸的裴铮，脸色更黑了。
所幸他行走在市井，和各路人都打交道，这李大人便是其中一位，倒也为裴铮行了个方便。
“大人，祖母之死是有蹊跷，不过我们自己已经解决妥当，虽说这样于理不合，但……”
裴铮给不言使了个眼色，这种时候，不言还是很机灵的，他赔着笑凑上来，“大人一路赶过来也累了吧。”
不言手臂绷直，朝门外一伸，“咱们先去偏院坐会儿歇歇？听小人给您说说来龙去脉？”
裴铮的面子，李大人自是要给的，裴家可是百年大家，就算不如鼎盛时期，那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
如今又是裴铮当家作主，与他交好才是上上之选。
李大人道了声好，大手一挥，便将门口看起来凶巴巴的官差们领走了。
见人走了，三老爷提在心口的气才吐出来，“铮哥儿啊铮哥儿，你可吓死 我了，这本是咱们 自家的事，何故要报官啊。”
三老爷两手一拍，言语多有责怪的意味，“你这是逼着我分出去，逼我走啊。”
闻言，裴铮却忽然笑了，笑得人莫名其妙，也有些骇然。
他虽是笑着，却没什么温度，视线淡淡从每个人脸上扫过，看得人心里发毛。
“三叔。”他懒洋洋地开口，“若我真想赶您出去，您今日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指鼻子骂我了。”
三老爷虽然不爱听，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被说的下不来台。
“哎呀三哥，您真是气糊涂了，铮哥儿怎么会报官呢，他比咱们谁都要看重裴家，又怎么会置裴家于风口浪尖呢？”
五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不过听她话里的意思，倒是可以肯定，她在门外站了有一会儿了。
裴铮：“五婶婶真是神出鬼没，侄子还以为您也跟着我母亲一块晕了。”
五夫人讪笑了笑，“刚肚子有些不舒服，才回来就听到你们叔侄的争论声，没敢进呢。”
裴铮低头转了转扳指，意味深长道：“原来也有五婶婶怕的，侄子还以为没有什么是您不敢的。”
五老爷听得云里雾里，却也想着护着媳妇，他站出来斥责裴铮，“怎么和你婶婶说话呢？不要以为你当了家，就可以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
裴铮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看着五夫人，也不说话。
“你这个竖子，没听到我同你说话吗？还敢如此瞪你婶婶，我看真是要反了天了！”五老爷难得硬气一把，是为护妻。
“来人啊！去请族老过来，今日定要让长辈们看看，裴家小辈是如何目无尊长的！”他也是存了些别的心思。
“你祖母一走，你这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我是看出来了，你不就想把我们这帮人都赶出去，一人独占家产吗？”
往日里草包一样的五老爷像是忽然觉醒了一般，挺直了腰板和裴铮掰扯。
“三哥，你还没看出来呢？这竖子是想法儿算计咱呢！”五老爷快步走到三老爷身侧，扯着他的一只胳膊，“三哥，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骑我们脖子上？”
三老爷后知后觉，却也果断站了队，他选择了自己的兄弟，“铮哥儿，原来你竟是这样盘算的！”
此时天已泛鱼肚白，折腾了一夜，裴铮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晨风裹挟着寒冷从门外吹来，掀起裴铮的一片衣角。
面对亲人的指责和排挤，他始终沉默着，而后慢慢转身看向老夫人的棺椁，露出一抹自嘲地笑。
“祖母尸骨未寒，二位叔叔就急着分家产了？”裴铮哂笑一声，“就怕族老们来了，也未必能如二位的意。”
三老爷听完拧着眉看向自己的弟弟，“他这话什么意思？吓唬咱呢？”
五老爷也摸不透裴铮，却也不好在三老爷面前露了怯，“自然是唬咱的，毛都没长齐的浑小子，你还怕他不成？”
三老爷最不经激，“谁？谁怕他？我这就派人去请族老，今日一定要让这个竖子知道知道，何为尊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