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哥儿，你先听祖母说……”老夫人打断了他的话，凑到他耳边嘀咕了起来。
她是吃了虎狼之药才有了力气交代后事。
老夫人将自己的一些私有产业和私房钱交给了裴铮，“你好好收下，将来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祖母活到这个年纪，已经赚了，你不必为我伤心难过，倒是你，小心同床异梦。”老夫人意有所指。
裴铮这个时候不想顶撞老夫人，但也不应和。
“你们当初的婚事，是祖母犯了糊涂，对不住你，现在想想实在荒唐，你若同她不和，祖母走后……”
见他不言语，老夫人继续说道，她实在是不放心沈云苓，也怕自己的孙子深受其害。
她断断续续交代了一些事情，说到后面时，只能用气声，意识也是越来越混沌，有些语无伦次了。
等陆今安赶到的时候，老夫人已是无力回天。
他收回手，摇了摇头，“迟了。”
裴铮不得不接受现实，只说：“辛苦世子跑一趟，还请外厅稍等片刻，在下还有些事要请教。”
陆今安颔首，“即使如此，那陆某就先出去。”
两人之间客套有礼，那日的针锋相对好像不曾发生过。
老夫人最终还是去了，拉着裴铮的手，安详宁静。
裴铮双眼发红，紧紧握着老夫人的手，想要锁住那渐渐消失的余温。
“祖母，您放心，孙儿一定会为您讨个公道。”他闭了闭眼，憋回了泪意。
再睁眼时，眸光透着阴冷，嘱咐冯嬷嬷看顾好老夫人，大步走出了老夫人的卧房，来到了花厅。
三房五房的人还等在那里，见裴铮出现，煎熬了大半天的三房庞氏立马冲了过去，“你究竟还要关我们到何时，我刚刚都看到陆世子来了，有他在，还怕老太太救不回来吗？”
“现在都已经子时了，难不成真要让我们在这耗到天亮？”
她虽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动裴铮分毫，就算嚷嚷，也是隔着两步远。
裴铮冷冷地看着庞氏，“三婶今夜似乎格外焦虑。”他的黑眸凌厉，宛若林中潜伏的狼，带着点狠，看的人心直打鼓。
庞氏尤其畏惧，生生被这眼神吓退了几步，故作镇定道：“什、什么焦虑，我是困的，想回去休息了！”
裴铮勾了勾唇，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扫视了一圈后，公布了老夫人离世这个噩耗。
屋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只剩灯花的噼啪声。
这样的安静持续没多久，三老爷嚎哭起来，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哭声。
裴铮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的表情，三夫人庞氏虽是惊骇，那表情和反应却不是一个真凶该有的。
不是她，裴铮心里有了答案，虽说三夫人庞氏不是下毒的，但她也绝对做了什么对不起祖母的事。
裴铮决定此事结束后，他要好好查一查裴府内部，以慰祖母在天之灵。
他让门口的家丁让出了路，三老爷便和五老爷争前恐后地奔着老夫人卧房跑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三夫人自然也没法提离开，她也装作哀痛不已的模样，手捂着心口紧随三老爷的脚步。
这时，裴铮发现了一个人的异常，但他急着抓人审问，而是默默跟在所有人后面，来到了老夫人卧房的外间。
陆今安正候在这里，刚刚他也应了裴铮所托，要解惑答疑。
裴铮作揖，“实在不好意思，大年夜折腾陆世子跑一趟，世子大恩在下铭记于心，回头必送上厚礼。”
陆今安摆摆手，虽说自己破了例，但他也没帮上什么忙，也不差裴铮什么厚礼。
况且他真正想要的，也不是那些冷冰冰的物件。
“九爷言重了，不知九爷有什么不解的地方，陆某听听看，是否能解九爷心中所惑，也不枉陆某跑这一趟。”陆今安拱手。
裴铮点点头，自动屏蔽了室内哭天喊地的声音，开口道：“敢问世子，我祖母这是中的什么毒，竟如此凶猛，一下子要了祖母的命。”
陆今安闻言，陷入沉默，屋内的人太多，他要说的话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他在考虑怎么开口。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顾虑，裴铮：“陆世子有什么说什么便是。”
气氛再次变得紧张，却在这时，门外匆匆跑来一个小厮。
裴铮定睛一看，是他刚派出去办事的，看他如此慌张，想必是有所收获。
他抬抬手，看守在门口的人就将人放了进来。
“爷，小的们听了您的吩咐，四下搜索，还真的发现了点东西，您看这个！”他拿宝贝似的掏出了一张黄色的油纸。
裴铮一把拿过来，看到那纸上还残留些许粉末，眸子暗了暗，想这一定和祖母的死有关联，他捏紧那张纸，问道：“在何处寻得？”
小厮却是不敢开口了，他踯躅着：“这、这……”抬眼对上裴铮越来越黑的脸色，小厮硬着头皮道：“是在少夫人房间发现的！”
“什么？”裴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小厮：“是在您夫人房里发现的，就藏在妆奁的抽屉里。”
陆今安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实话相告，当他听到沈云苓被牵扯进来，当下淡定不住了。
“九爷，实不相瞒，让老夫人致命的，并非是这次的毒药，应该说她根本就没中毒。”陆今安上前一步，“可否把这纸张借在下一观？”
裴铮本来就不相信沈云苓会是下毒之人，但屋里这么多人盯着，若他偏颇，接下来的事怕是不好办。
此时陆今安开口，就是给了自己一个下台阶地机会，他当然不会拒绝。
而且裴铮也不得不承认，这屋里除了自己，就是陆今安最在意沈云苓了，自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身陷囹圄。
“当然可以，”裴铮想都没想就把油纸递了过去。
陆今安拿过油纸，用手指轻轻捻了捻纸张上残留的粉末，先是凑到鼻尖处闻了闻，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了骇人举动。
他竟将那粉末送到唇边并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