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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观晏走后不久,年轻的男人也走出了圆桌会议室。

他顺着长满青苔的阶梯往深处走去,一转身走进了一间小门。

再出来时,已是一个老年女子的模样。

一身白袍,身形瘦削,她的头发像枯叶一样卷曲,眼睛灰扑扑的没有光,仿佛看腻了人间繁华,眼窝很深,眼皮却耷拉着,依稀能看出曾经是个美人。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我知道,我知道。”

她不知道在跟谁对话。

“让我透透气。”

她颤颤巍巍继续顺着旋转楼梯向上走。旁边已经没有青苔了,能够到这个位置的植物只有巨大的树木枝叶。

她走进一间遍布监控的房子,无数的小小屏幕像是无数双眼睛。

她随意地调出一个画面。

穿着黑色礼服的娇俏女子在巨大的会场中来回穿梭,摇曳在不同的男人之间。

然后蒋潭出现带走了她。

她按下空格键,又是一个屏幕上显示出了另一个画面。

在红色英雄纪念馆,女孩痛斥着两个小年轻。

下一个画面,女孩假装孕妇在车上对着镜头嘶喊。

下一个画面,女孩失魂落魄坐在吧台前,吃了一口芥末章鱼,痛苦地皱眉。

下一个画面,女孩倒在血泊里,旁边是几个年轻的男人,视她如珍宝。

……

无数的画面,全是同一张面孔。

她在他们之中游走,或喜或嗔。

“原来你还活着。”老妇咯咯笑了笑,眼里是无限的怀念。

“你真美啊陈七七。真好,真好。”

坐在小房子里,老妇欣赏了许久陈熹微的样子。她按下手边的呼叫铃,不到五分钟,李倾海就走了进来。

李倾海看到老妇先是一愣,但是立刻别开了眼。

“穆野的麻烦解决了吗?”

“解决了。”

“嗯。”老妇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他只听你的。”

“等他们继续调整,hz8500一定会为先生所用。”

老妇摆了摆手,“机器再好,比不上活人。可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就算善始善终,也太短暂了。”

李倾海没有接话,低着头,整张脸都在阴影里看不出情绪。

老妇抬头,“你还是很想复活他。”

“真正的穆野才能为您所用。”李倾海轻轻回答。

老妇扯了扯嘴角,“你倒是忠心。”

“穆野尊敬您,崇拜您。我也是一样的。”

“唔……”老妇看起来有些困倦了,“数字生命终究是人类社会的禁令,不是只有拥有了人的记忆人的能力就是那个人了,哪怕它们产生了自主意识。那个人只能是那个人,如果无法拥抱,就毫无意义。你觉得呢?”

“先生我……”李倾海欲言又止。

老妇抬了抬手制止了李倾海继续辩解,她说:“辛夷,你有没有读过一首乐府诗《公无渡河》?”

李倾海咽了咽口水回答:“不曾。”

“很短很短。”老妇自顾自读起来:“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当奈公何!你知道这首诗话常用来讽刺对方身罹陷境,却执迷不悟,苦劝不听。”

李倾海摒神敛气,“先生,辛夷并不想渡河,辛夷只想陪伴在您左右。”

老妇点点头,她颤颤巍巍站起来,伸手爱怜地摸了摸李倾海的头发说:“辛夷,他总会回来的。他不会舍得让你一个人这么久。”

李倾海想起了那个躺在水晶棺材里的男人,又想起了刚刚跪在自己眼前忏悔的他的仿真人,突然哀恸而哭。

穆野是七年前病死的。

他从精神病院被先驱接走后,不知道和那位先生讨论了什么,竟然视那位先生如再生父母一般为他卖命。

受到他的指示,成为“小行星计划”的总设计师。

小行星是先驱自主研发的核武器。

可是计划刚刚开始,穆野就突发疾病身亡。那位先生把他的身体保存在特制的棺材里,七年间造出了拥有他完整记忆、智力、能力的AI机器人。

但是这机器人却只听李倾海的操控。

“不哭不哭,我的好女孩。”

老妇抱住她,轻抚她的后背。她有些佝偻,站在高挑的李倾海身前像歪斜的枯树一般。

许久,李倾海才平复下来。

老妇指着停止的画面里的陈熹微,看着李倾海的眼睛说:“帮我把这个小姑娘请回来,我要跟她聊聊天。”

李倾海看了一眼画面里女孩笑靥如花的脸,她有些不解地看着老妇。

老妇笑着说:“去,把蒋潭叫来。”

*

李观晏回到万卿,已经是凌晨了。

电梯到了十七楼,他看了一眼已经漆黑一片的隔壁房,想起了莫寒的汇报说她已经在护工的照顾下安然入睡,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

想起女孩的脸,李观晏紧绷的心弦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走进家门径直走向书房。

面对一面墙的书架,他凭借记忆摸索。

不知道翻了多少本书,终于在一本军事类书籍中找到了那个书签。

书签是普通的纪念卡片,是某年工会给他的新年礼物里附带的,被他随手夹在了这本书里。

他翻开卡片的背面,看到上面果然有一张素描成稿。

虽然纸张不大,作画空间有限,但是依然展现出作者的绘画功底。优秀的明暗关系和生动写实的人物形象,这拿去艺考也能得高分。

这是赵政委当时画的。

李观晏依稀记得他自己坐在这里涂涂写写的时候。

上面画的是他从未谋面的一个女孩,梳着两个麻花辫,一双熠熠生辉的大眼睛会说话。

不用说他也知道,赵政委画的是谁。

这是陈熹微自己的样子。

现在的陈熹微不过是借用了一个叫陈七七的人的壳子而已。

素描里的女孩子虽然和现在的陈熹微长得完全不像,仔细看却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旺盛的生命力。

仿佛随时都能从画面里跳出来对他急赤白脸说些有趣的话。

皮囊不同,魂却是一样的。

李观晏拿起卡,盯着看了很久,额头都渗出了汗。

他没有见过原本的陈熹微的样子,但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张卡片里的人和圆桌会议上那个年轻的男子有多像。

那个年轻的男子肯定是那位先生,而不是他的孩子。

那么有多少的可能性,他会用一张已经亡故了80年的人的脸作为自己的伪装?

“或许那就不是伪装。”

“如果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伪装,那么他反而会用真面目示人。”

黑暗中,李观晏喃喃自语。

“不可能,赵政委明确说过,陈熹微的身体已经被炸得粉碎。是他亲手把她的骨灰撒进了黄河里。”

潮湿的恐惧感像冰凉的植物藤蔓顺着他的脊梁骨慢慢向上爬。

可是,万一他认错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