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鹿游原一身酒气出现在门口。
他两只大手抓住许江瘦削的肩膀，“见到你，我可太开心了老许！”
许江顺势把他扶了进来，问：“你这是喝了多少？”
“不多不多。”
小鹿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对自己的战绩颇为得意的样子。
许江看着他眼神都瞟了，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干嘛喝这么多？”
“哎呀，庆功。和车队的哥们。”
许江半信半疑，鹿游原从来不是贪杯的人。
他想起那天从七七家里回来，他就心情不好，回宿舍蒙头就睡。他以为他会住在七七那里，没想到半夜就跑回了学校。
一问也不说，不知道两个人发生了什么。
许江把鹿游原放在沙发上，转身去厨房倒水，只听“咚”的一声，鹿游原脑袋砸在了茶几上。
皱着眉，也是一脸委屈，嘴巴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什么？”
“陈七七！为什么不喜欢我。”
许江下意识看了一眼卧室的门。问：“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
“我给她表白了！表白了……我都没给你说吧，我怕你笑话。”
“她拒绝你了？”
“也没有。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那不就他妈是拒绝吗？”
许江没说话，他从来没见过鹿游原这副样子。
他突然想起想起大一发生的事。
应该是高数课，许江坐在最后一排，离所有人都远远的，他不想和这里的任何人产生羁绊。
如果不是为了满足爷爷奶奶的遗愿，许江绝对不会来上大学。
就在那时，鹿游原从门口悠哉悠哉走进来，径直走向自己，递过来一罐冰可乐，他歪坐在桌子上，笑得张扬且放肆，问他要不要一起翘课去网吧打游戏。
阳光落得他满身都是，可是这样的人却比阳光更刺眼。
“可是我好喜欢她呀老许。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妞儿……”
鹿游原说着说着开始咳嗽，捂着嘴冲进了厕所，抱着马桶就昏天黑地吐了起来。
“你看你那出息样儿。”
许江靠着门框，拿出毛巾递给鹿游原。
“没答应你，你就要放弃了？”
鹿游原对着水龙头胡乱漱了口，洗了把脸。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了一会儿，粲然一笑：“放弃？你在开玩笑。我喜欢她，关她丫什么事？”
许江轻轻笑了笑，“这才对。”
“好兄弟，走！再陪我再喝点。”
鹿游原吐完之后已经清醒一半了，他拦着许江非要继续喝。
“还喝？你不怕胃出血我怕。”
“没劲，那我睡觉去了。”
说着鹿游原就往卧室走。
许江瞬间感觉头皮发麻，他一把拉住鹿游原说：“走走走，陪你陪你。”
两个人又在楼下的烧烤店开了第二摊，许江愣是哄着他又喝了几瓶啤酒。
看着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鹿游原，许江叹了口气。
“小鹿，对不住。”
结了帐，许江把鹿游原带回家里，给他灌了剩下半碗醒酒汤，做了好久的思想斗争，才把他扛进了卧室，放在了七七旁边。
两个烂醉如泥的人，颇有点亡命鸳鸯的意思。
都是他珍视的人，他怎么也不忍心让其中一个睡地上。
许江看着两个人苦笑着说：“哪个先醒来都不好解释。”
但是就先这么着吧。
……
一夜清梦。
解酒汤效果非常好，陈熹微醒来一点不觉得头痛。
只不过在看到鹿游原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的时候，心率还是瞬间飙到了180。
听到房间里的动静，许江赶紧从客厅冲进卧室。
七七正惊慌地看着鹿游原，当她看到门口的许江的时候，更加惊恐了。
许江松了一口气：幸好先醒来的是七七。
如果是鹿游原，他应该会把房子点了。
“什么情况？”
“你不记得了？”
陈熹微眯了眯眼，仔细回想了一会儿，脑子里闪过几个睡前的片段。
但是根本没有鹿游原出场的画面！
“他怎么会在这？”她指了指旁边一动不动，睡得死沉的男生。
许江靠着门框，单手撑着太阳穴。他斟酌着用词：“他也喝醉了，没地方去，跑来我家，沙发上睡不下，所以……我保证什么都没发生。”
消化了一会儿许江的话，陈熹微点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许江都很诚恳解释了，而且她也不是第一次和鹿游原同床共枕了。
“唉，昨天到底咋就喝得这么多。”
她努力回想喝醉前发生的事，记忆渐渐浮现出来，一切历历在目。
她搂着陈惊弦，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李观晏。
李观晏的脸比一年不洗的臭袜子还臭。
然后许江就出现了，然后他给她洗脸给她洗脚，还喝了苦苦的水。
然后就不记得了。
越想越觉得头疼，陈熹微扶着脑袋说：“记不全了。”
许江笑着说：“没事，记不清就算了。”
“不好意思啊许许，我喝断片了。”
许江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凝望着她。
“你刚刚叫我什么？”
“许许。”陈熹微想了想没觉得哪里不妥，“有什么问题吗？”
许江的桃花眼里潋滟着柔光，但是一瞬间又暗淡下去。
“没什么，来吃饭吧。”
餐桌上摆着清粥小菜还有烙饼，许江说他很久不做饭了，凑活吃一吃。
两个人坐在餐桌上，谁都没说话。
吃完饭，陈熹微主动提出刷碗，许江淡淡地说：“七七，能不能拜托你先走。我担心小鹿醒来看到你，我解释不清楚。”
本来他想着，如果鹿游原先醒来，他就和盘托出。
但是如果七七先醒来，他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陈熹微看了看鹿游原，明白了许江的意思，爽快地比了个oK。
她走后一小时，鹿游原才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他揉揉睡得凌乱的头发，摸了摸脸上的胡渣，想不起来这是哪儿。
走出卧室，他就看到了坐在餐桌旁的许江。
许江戴着平光镜，眼前摆着电脑，可是双眼无神地盯着屏幕，像一具石膏。
“老许？”
他听到鹿游原叫自己，许江蓦地看向他。
像是在掩盖自己的情绪，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你醒了。锅里有粥，自己盛。”
鹿游原一言不发看着许江。
在五年漫长的校园时光里，鹿游原都觉得许江不像个真实的人。他不对任何人红脸，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满足任何人对他提出的需求。
像一张白纸，可以随意涂抹。
但是其实鹿游原知道，他只是谁都不在乎，也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
这样的许江，为什么现在会露出刚刚那样落寞的表情呢。
他不理解。
“看啥呢，我脸上没花。”
许江走过去踹了一脚鹿游原，他绕过他身边，去卧室看了一圈，他又确认了一遍七七没有落下什么。
鹿游原看着许江的后脑勺，突然开口：“我说老许，你丫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江感觉心脏漏跳了一下，身上有轻微的失重感。
他笑着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