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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还是怪我,若早几年怀上,也不至于……”

“以前的事自不必说,你我都知道什么原因。若真要推究责任,那自在我。”白起说。

“你没有怨气就好,若实在不行,我找找父亲。”

白起让婢女搀扶着魏澜回房,自己刚练完剑出了一身汗,便走在了她旁边。

“他给的够多了,四年前成婚的时候,我白起一无所有,这小府邸,还有下人不都是他给的。你知道我,我实在不愿麻烦别人。”

魏澜点头嗯了一声,再不说话。

月半圆不圆,被云层遮盖住了大半部分,孤独地悬挂在夜空中。

庭院中的树梢上,不知是鸟在鸣还是昆虫在叫,总能透过房门与窗户传来阵阵聒噪之声。

回屋准备睡觉,魏澜已收拾完毕上了榻,白起去冲了个澡随后进屋。

“你要不然,去偏房睡?”白起正要解衣,魏澜试探地说道,“我这样也没法侍候你,要不让府上的婢女……”

白起已经坐在了榻前,转头看着魏澜,眉宇间不禁皱成了一团。

“你这脑袋瓜子整天都在想什么?”他哭笑不得,“怎么总操心这有的没的。”

“那我还不是为你考虑?”魏澜嘴上也不饶。

“那我谢谢你了夫人,你说,给我安排的是谁,我马上就去。”

对方不按套路出牌,魏澜也有些傻眼。我就适当意思一下,你还真去啊?

说罢,白起起身,佯装要走,魏澜在后面拉住了他。

“你敢。”

“你开玩笑,就不许我开玩笑么?”他眼中终于闪过柔情,掀开被褥上榻,脑袋俯在了魏澜的肚子上,“让我听听。”

“能听到什么么?”魏澜问。

“好像听不到。”

半分钟过去,白起放弃,坐起身给魏澜盖好被褥,然后背靠在了床榻上,复又自觉伸出右臂,让她枕上。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魏澜问。

“我?”

“对啊。”

“没想过,都行,我不挑。”

“可你是独子,总该要传宗接代。”魏澜说。

“我父母都是农民,在我们那个县,根本不注重这个,”白起扭头看了看魏澜,又继续道,“现在打仗,每天都有战死的人,没有男丁的家庭太多了,说不定哪天我也会牺牲在……”

白起还没说完,魏澜用食指覆上了他的嘴唇。

“这都是常事,免不了的。”他笑了笑,一副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

在这战乱频仍的时代,妻送夫上战场,又送儿上战场,就这样,父死子继,子死断代。

太常见了,从双脚踏出家门那刻起,从入军旅穿上战甲那刻起,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就再没想着能活着回来。

或许是军功爵制让百姓视生死为无物,或许是祖辈传承下来报国的拳拳之心,总之,秦土上的每一个人,包括老幼孩童,都能生得光荣,死得伟大。

一席话勾起了白起内心尘封已久的往事,他左臂曲肱,头枕在上面忘神地回忆着。

白起的父亲在嬴渠梁即位之后随其参军作战,在第五次河西之战,也就是卫鞅领军俘获魏卬那次战死。

他死的那年,白起七岁。

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封家信,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捎回来。

河西之战中,秦国大败魏国,但还是有少量伤亡,而白起的父亲就是那少数人中的一个。

“不管男孩女孩,随你就好。”他扶了扶魏澜的长发,平静道。

“随你才好。”

“不,”白起清冷一笑,“我这样的人,还真少有,到最后,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话何意?”

“你不会懂。”

二人一问一答,又说了一小会儿,不免都产生了困意,便熄烛睡觉。

漆黑的房间,白起平躺着闭上双眼,右手却伸到了被子里握住魏澜的手。

“今晚你说的我就当作是玩笑,下次要再敢这样试探我,为夫定不饶你。”

“怎么个不饶法?”她故意装作没听懂,挑衅地问着。

无人可见处,白起的嘴角乐得弯开弧度,轻笑了一声。

“不信你试试。”

白起好不容易将心情调整过来,大概半旬过后,前方战场传来了消息,韩国的新城久攻不下。

“蠢才!”

嬴稷在书房发着火,旁边的两位舅舅魏冉和芈戎一左一右坐着。

芈戎,这个我们不太熟知的人,也是嬴稷的舅舅,芈太后的弟弟。

与魏冉不同的是,他和芈太后是同一个父亲,而魏冉与芈太后则是同一个母亲。

“寡人不顾大臣说我任人唯贤的议论,偏派了他向寿去,结果打出去的第一拳就搞成这个样子,真让寡人失望。”

“那王上,眼下是否要撤军?”芈戎问。

“不撤,撤了寡人的脸往哪放?”

“那是不是该再派兵增援向寿?”

“也不派!主将无能,派再多兵有何用?”

芈戎:你有权你有理,你的事我不理。

提了两个意见都被无情驳回,芈戎尴尬咳了一声,干脆不再说话。

“那王上的意思是?”魏冉接着芈戎的话问,算是替他解了围。

“召回向寿,让白起去,一兵一卒也不多派,寡人倒要看看,他拿不拿得下新城。”

魏冉和芈戎交换了一下眼神,二人不说话,算是默默同意了嬴稷的主张。

于是,毫无准备的白起被召进宫了。

“寡人任你为左庶长,这次派你去,只换将,不增兵,就一句话,新城,必须拿下。”嬴稷的目光决绝,言行中都已具备了王者之风。

“诺。”

“魏澜是不是快生产了?”他背着手,面向房门的方向发呆道。

“王上,是。”

“回去好好告个别,上战场就别再分心了。她你放心,有寡人和舅公在,你只管安心打仗便是。”

“诺。”

白起临危受命,从王宫出来,他便立刻回府,匆匆带了些东西,又同魏澜说了几句话便准备上路。

“我和孩子等你回来。”她忧心道。

“嗯。”

穿了甲,出了门,上了马,这条路,就不能再回头了。

此时的白起没有任何犹豫与顾忌,而是义无反顾地向着前路直行。

等待他的,只有满身的荣耀。

【秦昭王十三年,秦国发起攻韩之战,他先派了向寿率军伐韩,但中途又命左庶长白起取代向寿为将,攻打韩国的新城。】

【昭王为何中途换将,《史记》中已经无处可查了。】

【至此,白起第一次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而后,他便开始了一场接一场的领战之路。】

【是战无不克的常胜将军也好,是杀人如麻的冷血战神也好,总之,这是一条独属于他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