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那个女同学，就是和你一起演主角的”
夏清欢笑到一半，停下来问他，“是不是叫林若依来着？”
洛临辰心中一动，脸上还是平静地回道，“是的”
“怎么了，清欢姐？”他又问道
“上次在时代广场见过后，我挺喜欢那姑娘的”
夏清欢一边回想，一边掰着手指头说道，“长得漂亮不说，还有礼貌，性格温柔，成绩应该也不错，简直是男孩子的理想型啊。姐姐当年要是有这种水平，怕不是情书都要收到手软”
听着夏清欢的评价，洛临辰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扒了口饭
“洛临辰，你小子跟我说实话”夏清欢直视着他，缓声说道，“你们俩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洛临辰手中筷子的动作一滞，显然是没想到夏清欢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你小子倒是说啊”见他半天没回答，夏清欢有些急切地催促道，“别害羞嘛，姐姐又不是外人”
“清欢姐，我跟她……”
洛临辰顿了顿，似是在斟酌用词，片刻过后，他低下头，轻声说道，“还是那样”
“还是那样？”夏清欢闻言皱起眉头，“那样是咋样，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洛临辰又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头，算是默认了夏清欢的说法
“不对啊，洛临辰”夏清欢一脸不相信地说道，“你是有点死脑筋，但不是笨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没把白菜拱到手？”
“是你没把窗户纸捅破，还是对方没给出回应？”夏清欢若有所思地说道，“总不能……是你被拒绝了吧，我看那姑娘……”
“清欢姐”洛临辰突然出声，打断了夏清欢的话语
“怎么了？”夏清欢被他突然的举动搞得一愣，下意识地说道
“我想好了”洛临辰抬起头来，深色的眸子看向夏清欢，表情认真地说道
“我准备离开江城，去过我应该过的生活了”
气氛不知道寂静了多久，夏清欢仍是愣愣地看向洛临辰，似是在消化这个信息，她的眼眸在微微颤动着，连带着握着筷子的手也轻晃起来
“这么……突然吗”她轻声说道
“已经耽搁很久了”洛临辰说道，“是我太犹豫了”
“所以你才……”夏清欢明白过来，她顿了顿，接着说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同学聚会结束后”洛临辰如实答道
“今晚么……”夏清欢跟着重复一遍，又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她伸手打了洛临辰一下，没好气地大声说道
“好你个洛临辰，这么大的事情，隐瞒到现在都不吭声的，是不是姐姐不问，你还要不辞而别啊？我跟你说，你还欠了我一个月房租呢……”
这么久相处下来，洛临辰早已对夏清欢的反复无常感到习惯，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夏清欢的情绪这么激烈，像是只突然炸毛的猫
他自知理亏，甚至没敢去看夏清欢的眼睛，只能低头说道，“对不起，清欢姐，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其实我也是最近才决定好，但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怕影响到你”
“影不影响是我的事情，你说不说是你的事情”夏清欢冷声说道，“洛临辰，你总是这样，抱着为别人好的心态，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你从来没有想过，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会给那些在乎你的人带来什么伤害”
“对不起，清欢姐”洛临辰声音轻微，诚恳地道着歉
夏清欢静静地看了片刻，忽然抬手向他伸去，就在洛临辰以为夏清欢又要狠狠捏他的脸泄恨的时候，夏清欢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将手放在洛临辰脸上，轻轻地抚摸着，声音也柔软了起来，“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这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么？”
“自己想好未来了，要去国外读大学了，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了，这都是高兴的事情”夏清欢眼眸含光，郑重地对他说道，“洛临辰，姐姐为你感到高兴，真的”
“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所以不要再说对不起了，好么？”
刹那间，洛临辰感觉心底像是有什么开关被打开了，某些积攒已久的情绪一股脑地倾斜而出，像是潮水一般翻涌起来，几乎要溢出他的眼眶
“清欢姐，我……”他再度抬起头看向夏清欢，可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夏清欢就把另一只手伸了过来，然后开始两只手一起揉搓起来，给他做了一个很丑的鬼脸
夏清欢被自己的“杰作”给逗乐了，她笑着说道，“干嘛，你要跟姐姐煽情啊？都多大人了，还搞小孩子那一套”
“洛临辰，成人礼过了，你就是成年人了，而成年人要学会的第一课，便是坚强，你知道了么？”
“嗯”洛临辰点头，轻声回道，“我知道了，清欢姐”
“知道就好”夏清欢松开手，然后拿起果汁给洛临辰倒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举起杯子，对洛临辰说道，“来，跟姐姐碰一杯”
洛临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清欢姐，你不是说不能喝冰的么？”
“你管我呢，姐姐我今天高兴，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夏清欢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快点，手都要举累了，姐姐的面子你都不给了？”
话说到这份上了，洛临辰只能举起果汁回应。两杯相碰的瞬间，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干杯”夏清欢轻松地笑了起来，如往常许多次一样，她一饮而尽，只是这次动作有些仓促，导致几滴果汁从嘴角洒了出来，顺着脖颈流下，弄脏了她那身白净的衬衫
洛临辰赶忙从桌上抽出两张纸巾，伸手过去帮她擦了擦
“干嘛，趁机占姐姐便宜啊”夏清欢看向他，脸上的笑容变得肆意了起来，显露出几分恶作剧的意味
洛临辰没理她，只是继续认真地擦拭着，他知道夏清欢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平常也一直保持着最好的状态示人
夏清欢看着洛临辰认真的动作，没有再说调侃的话语，眸子里的戏谑一点点散去，逐渐变成了温和的暖意
但这暖意也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瞬她用手指着洛临辰的杯子，开口说道，“洛临辰，你小子没喝完”
“跟姐姐耍赖是吧”夏清欢的语气又变得娇俏起来，像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小女孩，你违反了跟她的约定，所以她不开心了，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洛临辰没有办法，只能拿起杯子，仰头将剩下的一口喝完，喝完后他还故意地将杯子在夏清欢眼前晃了晃，似是在说明他没有作假
“这还差不多”
夏清欢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要去拿果汁，洛临辰见状立马按住了她的手，开口提醒道，“清欢姐，冰的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你松手”夏清欢抬眸看向他
洛临辰没照做
“你松不松？”夏清欢抬高了几分音量
洛临辰还是没照做，似是赌气一般，他也加重了几分力气
夏清欢就这么看着他，眼神中的不满显而易见，可洛临辰也没有什么退让的意图，他也看着夏清欢，眸子格外的认真
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夏清欢忽然没了脾气，她低声说道，声音隐约有几分委屈，“就再喝一杯”
空气安静了几秒，洛临辰轻叹一声，“那说好了，只喝一杯”
“一言为定”夏清欢脸上的失落瞬间褪去，转而变成了欣喜的笑容，她迅速给两人倒好，然后再度向洛临辰举起了杯子
洛临辰与她碰杯，这次两人都是一饮而尽，没有半点余留
说是一杯就是一杯，作为长姐，夏清欢肯定要言出必行，做好榜样。她喝完后立马将杯子推得远远的，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洛临辰像是怕馋到她，也没有继续再喝了
于是这瓶冰凉的果汁就这样剩下了半瓶，只不过可惜的是，或许它不会有喝完的机会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气氛变得沉默了起来，两人安静地吃着饭，谁也没有再说话。吃完过后，他们又一起将碗端向厨房，顺带把桌子打扫干净
“你去睡会儿吧，早上玩了那么久，应该累了吧，晚上还要出门呢”夏清欢出声说道，“洗碗我来就行”
洛临辰站在一旁，望着夏清欢弯腰忙碌的身影，静静地看了片刻，然后走回了房间
洛临辰伸手拉上窗帘，房间内顿时阴凉了不少。他躺上床，习惯性地翻了个身，保持着侧卧的姿势，却没有立马闭上眼睛，而是看着窗帘下晃动的光影，微微有些出神
不知多久过后，房门突然被打开，不用想都知道是夏清欢走了进来，洛临辰还在发呆，所以并未理会
随着衣物摩擦的声音响起，夏清欢也躺上了床，她伸出手抱住了洛临辰，动作很轻柔，也很缓慢，像是山林间清澈的溪水流淌而过，浸润着河底沉淀的鹅卵石
洛临辰的身体一颤，他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喊道，“清欢姐……”
“睡吧”夏清欢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柔声说道
“姐姐上午打扫了卫生，现在好累，也想睡会儿”
“嗯”
几秒过后，洛临辰轻声回道，接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远离市区的老房子安静无声，只能听见微风吹动窗帘的细微声响，明亮的阳光透过缝隙悄悄地潜入屋内，却也不舍得惊扰这片刻的美梦
身体陷入柔软的怀抱里，头顶传来温暖的气息，熟悉而又陌生，让洛临辰不自觉放松下来，连带着心绪也归于宁静，像是沉浸在鸢尾花编织的温柔乡里，酣然入梦
“小辰，别怕”
飘忽如风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意识在黑暗中不断下坠，四周的场景闪现变换，最后定格为了一段朦胧的光影
狭小温馨的卧室内，年幼的男孩蜷缩在女人的怀里，瘦小的身子还在轻轻颤抖着，深色的眸子微微有些泛红，显然是刚哭过不久
女人缓缓地抚摸着男孩的头，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她开口说话，声音却像是从遥远的彼方传来
“小辰，别怕，妈妈在这”
是妈妈啊
好久……没梦到过了
妈妈的声音……是这样的么？
昏沉的意识后知后觉地苏醒，记忆的印象并不清晰，浮光掠影之间，那声音再度响起
“小辰乖，噩梦都是假的，那些妖怪也都是假的，只有妈妈是真的”
女人低下头，笑着说道，“我们家小辰是世界上最勇敢的男孩子，所以才不会怕这些假的东西，对不对？”
梦中的视角不受控制，但好在刚才的安慰起了作用，男孩停止抽泣抬起头来，而他也趁此机会，想要看清女人的面貌
可窗外的阳光太过明亮，将那张美丽的脸庞映照得一片模糊，像是披上了一层虚幻缥缈的面纱。唯一清晰的，只有头顶传来的细腻触感，温暖的让他舍不得离开
“妈妈给小辰唱首歌吧，小辰不是最喜欢听妈妈唱歌了么？”
“等唱完歌后，小辰就不能再哭鼻子了哦，你答应过妈妈的，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以后长大了，还要保护妈妈呢”
女人说完停下抚摸的动作，转而开始轻轻地拍起男孩的背来，她一边拍，一边循着旋律唱了起来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儿歌曲调轻灵，女人声音柔和，唱完之后，她又说道，“小辰，你知道么，你是星星化作的孩子，是妈妈这辈子得到的最好的礼物”
“妈妈的心愿很简单，不奢求你以后能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妈妈就知足了”
“小辰，妈妈永远爱你”
可能是小孩子哭累了，也可能是女人的温柔太过引人沉沦，男孩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无意识地抱紧了身前的柔软，像是星星跌入清泉的怀中
画面四分五裂，视野重回漆黑，一切还未来得及仔细回味，便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阴凉气息笼罩，耳边沉寂默然，洛临辰艰难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坐了起来
思绪从幻梦回到现实，洛临辰清醒过来，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临近傍晚，于是他起身走到衣柜前，换下了居家服，穿上一身适合外出的休闲装
换好以后，他又回到床沿坐下，抬眸望向窗外的方向，深色的眸子漆黑如墨，些许浅淡的亮光落入其中，却像是掉进了幽深的古井，被底部尽数吞没
“洛临辰，你醒了啊”
夏清欢打开房门，正好看见了这样一幕，昏暗的房间里，暮色的霞光从窗外洒下，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浅浅的痕迹，男孩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半边身体隐藏在光影里，像是一张褪色的老旧相片
没由来的，夏清欢心底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但很快又被压下，她继续说道，“正准备喊你起床的，你晚上不是还有同学聚会么，不想迟到的话，现在就要准备了”
“清欢姐”洛临辰出声喊道，“我刚才梦见妈妈了”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也是这样抱着我睡觉”
男孩的声音很轻微，宛若自言自语的梦呓，但夏清欢还是听清楚了，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走近过来，坐在了洛临辰的旁边
她转过头，看向男孩，柔声问道，“想妈妈了？”
“应该吧”洛临辰轻声回道
“清欢姐，我跟你说过的吧，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不在身边了，以至于她的相貌和声音，我都记不太清楚了”
“但我还记得，妈妈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很好，但可惜的是，我从没对她回报过什么，哪怕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谢谢”
“所以，清欢姐”洛临辰侧身看向夏清欢，眼神认真地说道，“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么久，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我不会忘了你的”
话音刚落，洛临辰被一团柔软包裹住了，是夏清欢伸手抱住了他，于是梦里所被遗忘的感觉瞬间清晰起来，填补住了那些残破许久的缺口
“你小子，太犯规了”夏清欢的声音有些哽咽，“净说这些哄姐姐开心的话，平常怎么没见你这么会说？”
脸颊处传来少许湿热的触感，洛临辰低下头，缓慢地伸出手，在夏清欢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片刻过后，夏清欢松开手，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出声说道，“好了，快走吧，再拖延的话，等会同学聚会真要迟到了”
夏清欢说着站起身来，率先向外面走去，而洛临辰也站起身，拿好东西以后，很快跟上了她的步伐
两人走出房间，临近家门，夏清欢一边替他整理着衣领，一边嘱咐道，“洛临辰，以后姐姐不在身边了，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要按时吃饭，不能偷懒。晚上早点睡觉，熬夜对身体不好。洗完澡记得把头发吹干，免得头痛。有空多出去走走，别老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不然会发霉的”
“嗯”洛临辰点头，“我都记住了，清欢姐”
“记住就好”夏清欢轻笑着说道，“听姐姐的话，才是乖孩子”
“去吧”夏清欢放下手，“玩得开心”
洛临辰转身迈步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看向夏清欢，如往常一样地说道
“我出门了，清欢姐”
“嗯”夏清欢向他挥手，下意识地说道，“早点回……”
话语在此停滞，她意识到了什么，便摇了摇头，扬起嘴角，又出声说道，“一路顺风”
“清欢姐，再见”洛临辰说完走了出去，身影消失于门后，像是那汹涌澎湃的江河之水，奔流向海，再不复回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屋子重回寂静，夏清欢走到椅子旁边坐下，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她抬起纤细的手腕，看向那条与她寸步不离的银质手链，没有开灯的缘故，屋内光线有些晦暗，但她的眼前，却有一团轻亮的微光在晃动着，宛若星辰闪烁
恍惚之间，那些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像是影片一般，开始在她眼前一个接一个闪过
“您好，请问是夏清欢女士么？我是来租房的”
“不用了，夏女士，您没必要为我做这些的”
“称呼改成‘清欢姐’，这样听起来显得年轻一点？我是无所谓的……”
“清欢姐，我觉得你的名字挺好听的，就是和你不太相衬”
“清欢姐，你做菜好好吃，可以教教我么？”
“清欢姐，你骑车能不能稳一点啊，我有点害怕”
“清欢姐，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长命百岁”
“清欢姐，我不会忘了你的”
影片放到尽头，回忆到此结束，夏清欢回过神来，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手链，手链质地冰冷，她却感觉心底一片温暖，像是有太阳在那里升起
“加油，洛临辰，在姐姐心里，你一直都是最棒的”
她的眼睛水雾迷蒙，脸上的笑容却分外明媚，宛若桃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