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小说旗!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从侍卫营出来,天色已尽暗了。马车摇晃着,向着明月庄前行,途经白日里经过的热闹市集,此时已是灯火阑珊。

不知道皎儿和阿乔今日玩得可还尽兴?明月想着,带着笑轻叹了一口气。

“奶奶在想什么?”春环伶俐,察觉到这一声轻叹,立即关切起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夜色阑珊,四下寂静,有些困意了。”

“哎,”春环听了,也叹起了气,“本来想着,这几日得闲,奶奶你终于可以好好休养一番,谁知道又是奔波整日。”

“怎么,”明月笑着侧目,逗她道,“你嫌累了?”

“冤枉啊!”春环忙睁大了眼辩驳,“我这是心疼奶奶身子。这绸缎庄,米面行,侍卫营,一处处的都不让人省心,眼看您这身子越来越薄……”

“无碍,”明月一字一顿,打断春环,“你这丫头,还不到二十的年纪,怎么整日里唠叨个没完,倒像个五十的老嬷嬷了。”

“奶奶休要打趣春环了,但凡你多顾念一点自己的身子,春环也不至于这样……”春环嘟着嘴抱怨,可立马又想到什么,话头一转,问道:

“不过奶奶,春环倒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教?”

“何事,你说。”

“今日在绸缎庄里,奶奶给平王府的信上写了什么?竟能解这错染布料之危机?”

“危机得解与否,还要看平王府那边的态度。”明月沉声道,“我在信上如实说了绸缎庄此番纰漏,又给王府提供了三个选项:一是接受这泛青莲微光的布料,二是宽限半月工期,容我们织出坯布重染,三是退单;再针对这三种选择分别附上了相应的赔偿罢了。”

“啊?竟是如此……”

春环恍然大悟,似是觉得不可思议,喃喃道,“我还以为奶奶您想到了什么妙计,让那王府的以为这补染的料子就是他订下的呢。”

“哪有什么妙计。”明月轻叹,“从商为人,不必事事利己,最要紧是真诚二字。”

春环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思索一番后又道:“要是明日去了那米面行,也能如今日这般,用真诚之法就好了……”

明月闻言,侧头笑着看她。

“兵来将挡,明日到了那米面行,还要你助我呢。”

说笑间,车夫吁停了马,朝厢内恭敬说道:

“夫人,姑娘,到了。”

马车停下,明月被春环扶着下了车,一抬头就见到明月庄的大门前立着两道身影:一个高挑单薄,负手而立,一个精瘦挺拔,抱臂在前,正是皎儿和那谢家二公子。

此刻这两人面上神情紧绷,气氛紧张,似乎是在商议什么十分紧要的事。

她心下疑惑,面上却挂上一抹淡笑,迈步朝二人走去。

“皎儿,谢公子,”明月说着,微微屈膝颔首,向那谢二公子行了一礼,复又对妹妹说:“夜里寒凉,怎么不邀谢公子进府里用茶?”

“夫人,不必了,”谢慕行见了明月,朝她拱手,紧绷的神情舒展成一个谦逊温和的笑,“如今时辰不早,谢某也该回府了,告辞。”

谢慕行说完,翩翩然向明月行了一礼,又抬眸看了一眼蛟二,便转身离去。

待那碧青色的身影渐远,最终隐没在道路尽头的夜色之中,明月才转向蛟二,柔声问她:“今日冰嬉大会如何?玩得可还尽兴?”

皎儿的事,若是想说,自会说与她听。明月想着,并没有追问方才她与谢慕行说了什么,而是满脸期待地等她分享今日游玩的心情。

蛟二眉头仍紧蹙着,听了这一问才回过神来,回应道:“嗯,今日河上十分热闹,河岸市集上东西也丰富。”

“阿乔呢?”

“她先进去了,说要把那油煠鬼热热,待你归来品尝。”

明月拉过蛟二的手,凑到她面前笑问,“太好了,我正好饿了!可是芝麻馅的?”

蛟二见了她这一笑,也舒展了眉目,点了点头,“是的,阿乔再三叮嘱,要那老板给炸了个大的。”

“快走,我这肚里馋虫闹将起来了。”

说罢,明月牵着蛟二的手,快步迈进了明月庄的大门。

————

谢慕行为了与蛟二商议白日里遭跟踪之事,借故顺路,才同她一道行到了明月庄前,而实际却是绕了一大圈。

如今夜已渐深,四下寂静。他形单影只,心中又有所思,走在路上心不在焉,脚步似在漂浮;再到了月光不及之暗巷里,倒真像个瘦长的鬼影,一路上吓退了好几个赶路人。

白日里他追着那人到了如意赌坊,可进去之后,那人早已不知躲到了何处。

想来赌坊里许是有后门,或者这人躲进了某个包厢,再或者这人根本就是赌坊的的人,可如今暂不得知。而方才在明月庄前将此事说与那李公子听了,竟让她十分担忧。

“此人若是冲你我来,倒是无需在意,只怕他是冲着阿乔来的……”

“小神医?”

他不清楚阿乔姑娘为何会招致跟踪,更不明白为何此事竟让那人如此忧虑。可她及时缄口,并未向他多透露一毫。

“明日我派人去那赌坊一查究竟,定会将那暗处之人捉到明处来。”

可那人听了却并未赞成,而是有些恼地看他一眼,复又垂眸沉声道:

“不必,我会亲自去。”

夜风冰冷地拂过,将蛟二额前的碎发吹乱,也将谢慕行思绪扰乱。眼前这人眉头紧锁,狭长的眸子里那对漆黑眼瞳映着明月庄前的灯笼,映着路边未融的白雪,也映着他青碧色的身影,同时又透出一股子倔强坚决。

他沉默一阵后开口,呵出的白雾在他与蛟二之间弥散开,一瞬之间让他看不清那对漆黑眼瞳,口里说出的话,自己听了都觉得奇怪:

“我与你同去。”

同去,呸。

谢慕行将跟前一颗石子一脚踢飞,有些后悔地摇了摇头。

今日在外闲逛了半日,明日又应下了与那李公子去查赌坊,堆积的公务交由何人处理?若是他那古板严肃的哥哥知晓了,又该大发雷霆,唠叨着劝他辞官读书,去考个功名,做个文官了。

“当初你要做巡检,我就不同意,父母亲宠你,便由着你去了。可你如今年岁渐长,又得了顽疾,还留在那没个前途的巡检司磨,能磨出个什么名堂!”

谢慕行耳边仿佛响起了哥哥的训斥,他自嘲一笑:

“名堂?我倒从没想过要搞出什么名堂来。”

当年他加入巡检司,想来许是少年意气,满心的惩奸除恶,匡扶正义;也有一些少年的好奇与自负,想要查明一切未明之事,做个还原真相的英雄。

前途?他从没想过。毕竟他生在高门世家,又是得宠的幼子,他想要的一切都不必争取,只要开口,自有人给他送来。读书习武对他来说更是易如反掌,简单到有些无趣。可唯有听他那巡检出身的剑术师父聊起早年查的奇案时,他的心里才燃起星点火花。

后来那火花越燃越旺,透过那火光,他懵懂间似乎看到了此生的方向,于是便不顾家人的劝阻,毅然决然加入了那个又苦又累,没有前途的巡检司。

再后来,他资质拔群,又运气极好,连破数桩大案,年仅十九就当上了巡检使,一时间名动京城;

再后来,胡府和张家商队的案子先后案发,圣上钦点了平王督办,可他一意孤行,拒不合作,一次擅离值守查案之时,不慎中了异菌之毒,差点丢了性命;

再后来,谢家想尽办法,求医问药,终于将他性命保住,可昔日高大健壮的少年巡检使,已成了废人;

再再后来,便是如今这样子了。

往事历历在目,几乎将他神魂牵住,可一片冰凉轻盈的白雪轻轻落在他眉骨之上,一抬眼,漫天的雪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谢慕行仰头迎着那飞雪,长出了一口气。白雾腾起,遮住了前方的路,他轻笑出声。

什么公务,什么前途,由他去吧。明日,他这废物副使决心要与那人一道,去那如意赌坊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