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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魏并不在意凯瑟琳能不能听懂。

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他也可以任性地不管不顾了。

他喜欢艾萨克。

这是他自己的事情,谁也管不了,包括艾萨克。

这句话并不代表着被动,恰恰相反,隐藏在背后的含义却是——

如果有一天他不喜欢了,彻底放下了,对方同样没有资格对此置喙。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顿悟的,只是在重新描画阿尔赫与阿拉贡的人生轨迹时,他不得不忠实地接纳两人的结局。

毕竟,没有比他更懂阿尔赫的处境。

他依然记得那一天,当他放下笔时,天光透过窗户照入阁楼的景象。

空气中的浮尘像是被光束惊醒,它们上下飘浮,在喧闹中潜藏着寂静。他自觉满意的文字翩然纸上,力透纸背,仿佛透明。

未惊风雨,难泣鬼神。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窥见了命运的丝线,它们从无数时空交织蔓延而来,牵一发而动全身。

当他顺着丝线延伸的尽头看去,他在与艾萨克的感情上,没有看到任何未来。

没有未来的生命,就是死水。

没有未来的旅程,最终迷航。

云魏清楚这一点。

他习惯了逆来顺受,一旦接受了注定无法『在一起』的结果,反而可以在『喜欢』上面更加恣意挥霍。

他不需要再细水长流了,只求一场轰轰烈烈。

至于艾萨克……

毫无疑问,如果现在解除契约,只会平白无故多生事端。

既然对方主动地选择了疏离,他自然也不会上赶着贴上去。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的举动深深地刺伤了他,对他打击极大。

可是,坦荡地承认这一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生命依然继续,他就依然身处棋局。

既然败局已定,他能做的,不过是将接下来的有限步数,设计得更加绮丽、更富美感一些。

云魏渐渐有了自己的计划。

比先前的计划更加疯狂,更加不计代价。

他心想,与其让两人之间的感情随着时间变质,徒剩一纸契约苍白地联系着,不如趁着心中爱意炽盛,让一切就此体面善终。

虽然还是会很难过,但也别无他法。

『吾乃,窃取命运之人。』

他所要反抗的,究竟是这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命运啊。

……

凯瑟琳此刻的心情颇为复杂。

她不知道现实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对方的表现着实怪异,让她潜意识里生出了不安来。

但不断更迭增添的梦境确实影响了她的判断。

她只能仓促地将其归咎于,云魏轻而易举地妥协这件事情本身。

因为这在她看来,虽然对方口口声声说自己爱着伊萨,其实根本就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对方真的太懦弱了。

她永远无法理解这样在爱情上轻易退却的逃兵。

想到这里,凯瑟琳的眼底更是轻蔑了几分,“我说了会给你时间,但同时你也得记着,切莫令我多等。”

云魏闻言,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他微笑着,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行,我这便回去。等诗篇全部完成了,我再来觐见陛下。”

凯瑟琳大帝,是第二皇朝时期,艺术家与流浪诗人慷慨的赞助者。

对方的大方与慧眼独具,哪怕八百年后都有流传。

可是既然对方手底下能人云集,这种谱写歌颂家族先祖史诗的大事,又哪里轮得到名不见经传的他。

这不过是一个随口罗织的由头,让他一次又一次地跑到『时之牢』里罢了。

很显然,精明如对方,从一开始就已经在擘划如何逃出囚牢了。

亏他先前还真傻乎乎地相信了。

果不其然,当他说完,凯瑟琳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焦躁不安起来,对方放在裙边的拳头,不断地握紧松开,竟是如坐针毡。

可是,谁又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专门让他看见的呢?

统御是一门艺术。

君主们的心思太过难猜,云魏心想,他早该敬而远之。

趁对方尚未开口,云魏只当对方默认,于是大摇大摆地行礼告退了。

……

云魏继续废寝忘食地完成着那部史诗。

虽然他已经知道,即便完成,也不会有人欣赏。

他只是为了,他自己心中的那份不甘。

千年前,一位笃信着爱情的魔法师义无反顾地牺牲了自己,换来了大陆两百年的短暂和平。

然而大家只记得阿尔赫的情话集,反倒嗤笑那人疯疯癫癫。

可世人不会知道,对方隐没的姓氏,原本灿若星辰。

他想要为阿尔赫做点什么,仅此而已。

哪怕微不足道。

哪怕或许对方根本并不在意。

人类是种奇怪的生物,似乎只有通过别人的眼光,才能真正地评判自己。

既然如此,他也愿意替对方留下自己的评价。

因为,只有同样臭名昭着的自己才会明白,踽踽夜行之时,多么希望得到一句肯定。

就当行善积德了。

他已经不敢奢望艾萨克。

只是希望千百年后,自己同样不会被人遗忘,就此湮灭于毫无意义的时光之中。

……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但是诗人多薄命,曾有惊天动地文。』

云魏自是一厢情愿。

他不知道的是,阿尔赫痴迷诗歌,另有深意在里面。

诗歌,古称巫风,从存在开始,就是通神御鬼最直接的桥梁。

文字本身,就是人与上天之间的契约。

在云魏原本的那个世界,当仓颉在易水畔受命于天,终于造出了文字时,“天雨粟,鬼夜啼”。

那一天,正是谷雨。

晴空变色,因为上苍降下了嘉禾之雨。

群鬼号哭,因为牠们再难作祟,作祟妄为。

在昏暗霉湿的阁楼里兀自伏案的魔法师并不知道,当他奋笔疾书之时,整个世界也在兴起无情变化的波澜。

蝴蝶栩栩,翼间翕动而生的清风吹不醒在漆园里酣眠的俊吏。

大洋彼岸,正在井口筑城的伊察人,却惶然放下了手中的黑曜石器,向着北陆卷起的飓风虔诚顶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