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暮拽着池上暝的手仍然不动,他伸出另一只手擦了下池上暝的唇,将上面的糖渍拭去,防止池上暝自己再用舌尖舔舐,扰人清修。
“好吃,所以我都要。”三月暮按着他的唇说。
池上暝:“什么?”
“你袖中,应该还有糖吧?”三月暮问。
“有的。”池上暝维持着半弯腰的姿势,从袖中拿出了十几只形状不一的、裹着糖纸的鸳鸯糖。
“都是主人的,”池上暝将它们全都倒进三月暮手中后又说,“但这些做得不好看。”
三月暮捏了下他的鼻子:“好看的。”
池上暝说:“下回会做得更好的。”
“吃什么呢?”君玟背着手晃进来,“有我的份不?”
三月暮将糖全部揣回袖里,“没有。”
君玟震惊写了满脸,“师兄,没有你这个样子的,怎么能见了师弟就把好吃的收起来呢?不行不行,快给我看看。”
“不、给。”三月暮说。
池上暝木着脸看向君玟。
君玟:“……”
二对一,他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师兄,你已经二十多岁了,得学会爱护师弟了。”君玟决定肩负起教育师兄的重要责任。
三月暮:“你不要让有些信笺公务到他们三个手里。”
奈何师兄心中只有一把剑和一打公务。
君玟:“所以到我手里就可以了吗,师兄?”
君玟感觉自己被中伤了。
三月暮:“你也可以给我。”
池上暝的眼刀狠狠扎向君玟。
君玟:“……”
他敢给吗他?不要仗着人多势众啊,你们两个。
“师妹问你到底想怎样,”君玟说,“叶承宇跑得也太假了。”
“什么想怎么样?”三月暮捻着池上暝的衣服,“罚狱卒一天的银元。”
君玟:“掌门师兄,你还能再敷衍一点不?”
“罚半天,”三月暮说,“叶承宇跑的时间加起来也就半天。”
君玟:“……”
三月暮说笑够了,道:“你自己找借口和程鸢说吧,我相信你,毕竟你在这方面很有优势。”
君玟:“哪方面?”
三月暮:“骗人方面。”
君玟:?
三月暮:“不然墨凡怎么这么快就被你哄好了,还没问出来你那天晚上做什么去了?”
君玟气炸了:“你还说呢,掌门师兄!你知道我哄多久才把人哄好吗?”
三月暮心平气和:“好了,快去吧。”
“你就不怕我把实话告诉他们?”君玟问。
三月暮:“那你会吗?”
君玟:“……不会。”
三月暮满意点头,“去吧。”
君玟:“……”
——
“姐姐,你一定要和我过不去吗?”天宫内被称作小殿下的人开口问道。
棋盘上,并不起眼的角落里多了一颗黑子,却颠覆了整个棋盘的形式。
“那你呢,小殿下?你一定要和这天下过不去吗?”女子缓声问。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说,“我只看你是管中窥豹、不知全貌。”
女子分毫不让:“那小殿下你又怎知,自己不是尺泽之鲵、井底之蛙呢?”
“我能俯眼看到这整个人间,如何能是尺泽之鲵、井底之蛙?”他自认有理有据地回应。
女子说:“但你看不到人心。”
“你此刻在下一局围棋,以为棋子不动,局中尽是执棋人在算计,却不知人心却如象棋,步步无定数,下一步何子落于何处皆不可预测。”
“被你视为蝼蚁的他们就像是你巨大棋盘中有思想的棋子,位置和立场皆由你决定,但走的路径却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就像一个车立志要保护己方的将,就算身为执棋人的你将他一次又一次摆到更远的位置,或是逼入绝境,他都会坚定不移地走回原先那条路上,走到尽头,绝不回头。而同样也有一个象,永远在他的位置止步不前,你推他一步,他走一步,不推了便一步也不走。”
“我说的这两颗棋子,你知道是谁吧?他们已经毁掉你的局无数次了,你还没有明白吗?”
“这只是我局中的两个变数而已,”他不以为意道,“如果我真能顺顺利利完成我的计划,完全不受任何阻挠,那人类、也未免太让我失望了。”
女子闭口不言。
她于人间长大,见过的事情太多,可她的弟弟是生在天宫,被规矩、书卷堆积长大的,到底没有办法像她一样,对人类的感情领会入心。
实际上在她弟弟下的这盘棋中,没有必定的变数,只是三月暮所言为真——
他不会用人。
他将最不该用的两个人划分成了棋子。
他太自大了,只知人心无常是世间常态,却不知这世上,一定会有人为了另一个人,反反复复,由完整到破碎,由破碎到完整,一遍又一遍,无怨无悔。
你可以让他受伤,让他碎裂,让他忘记一切,但只要你没有办法让他彻底地消匿于世,那么他就一定会为了另一个人回来。
这是书本中不会写到的事物,不是灵剑和主人的联系,不是友情,似乎也不只是喜欢,当一种感情与生命相连时,任何可以用语言说出的词语都太浅薄了。
为了一个人去死,并没有很难,或许很痛,却只是一瞬间,但愿意为了一个人重新活过来,太难,也太痛了,那种浸到骨子里的漫长的痛苦,会蔓延持续他整整一生。
而池上暝为他死过,也为他重新活过。
所以如果一定要找到一个词语去形容他们,那这个词当和情爱有关,和坚定有关,和灵魂纠缠有关,和命运羁绊有关,和世上一切美好且热烈的词语都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