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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洞甚大,进入洞中是一道直径三丈的半圆型走道,走道全是山壁凿开,山势蜿蜒。

这走道完全依着山势而建,地面却修得平缓而光滑。

山壁两边多是晶莹的云母岩,壁上嵌着蝙蝠型的铜灯,蝙蝠铜灯的双眼中发出两点红色的光芒,铜灯上的蜡烛细长,散发着清幽的光芒。

两边的山壁被铜灯一照,光华流转,璀璨耀目。沿着走道蜿蜒而上,走到尽头,又有一道晶莹剔透的琉璃门横在眼前。

冷於冰推开琉璃门,顿时光明大盛。

原来已至中洞,中洞地方不大,只有尹帅大军中普通的军帐大小,安置的家什也不多,中间有一个一人高的铜炉,铜炉后的左右两边各有一几一椅。

正对洞门的是一条长案,案上香炉袅袅,竟是燃着顶级的生犀。

洞顶东南面被冷於冰凿穿一个圆形的大洞,嵌上了四周薄,中间厚的一面直径尺许的白琉璃,日光透过白琉璃,点燃了堆放在中间的火炉,炉火熊熊,终年不灭,火炉顶端还造有烟囱换气。

这洞中构造竟然巧夺天工至此,看得云无心啧啧称赞,这放大镜的原理竟然是这么用的。

中洞除了有充当光源的火炉安置在正中,中洞琉璃门正对着一张黑色的石椅,中洞两边又各开了一个小洞,皆被白色的晶帘挡住,琉璃门的对面,则挂着一幅厚厚的红绸挡住了后洞的路口。

左边的小洞通向书房,右边的小洞则是一间小小的厨房。

厨房正中摆着一张石桌,石桌两侧各放着一张石凳。

石桌上放着一盘红色的鲜果和几瓶雪莲蜂蜜,并无火灶之物,石桌石凳皆是上等云母石英制成,触手冰凉。

冷於冰将云无心带至厨房,尴尬地笑道:“天气转冷,洞中只剩下这几个果子和蜂浆了,你先将就着吃点,过会我去溪边抓两条鱼烤一烤。”

云无心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原来她爬山涉水这么久,就是过来吃这些冷冰冰的果子和蜂蜜的吗?

冷於冰似乎也知道这些待客之物略微寒酸了,立即说道:“我现在就去,你先坐一会儿。”

“这冷於冰,怕不是正常人吧,这么冷的地方也能住人?”云无心这样想着,坐在了冰冷的石凳上。

虽然室内温暖,但是这石桌石椅奇寒无比,倒是冻得云无心“呲”出声来,索性也不落座,就站在桌前打量着屋内的环境。

墙脚还有一个矮柜,虽然造型古朴,但是却隐含着光泽,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

柜子边堆了一些干柴和一个水缸,水缸的材质和石桌椅一致,墙边上还用石头砌了一个类似水池一样的凹台。

整个屋子倒是齐整,只是这柜子上……

云无心伸出食指抹了一下柜顶,顿时刮出了一道浅浅的灰印子,敢情这魔族少主的仆人不给力啊!

这屋子落了一层的灰,也不收拾收拾。

这么想着肚子又在抗议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这果子应该是能吃的,这蜂蜜瓶子看着倒是精致,不知道这味道如何呢?

云无心拿起一个黑色的玛瑙瓶,拧开塞子,闻了闻蜂蜜的香气,甜丝丝地直钻入鼻子,顾不得许多,一仰头灌了下去。

这蜂蜜的滋味绝了,并不是很稠腻,反而有股顺滑的乳汁感,浓郁的香甜刺激着舌尖,一瓶喝完,顿觉饥饿感消失了,神清气爽,唇齿留香。

她又拿起一个红色的果子,在水缸里接了些水清洗一下,在衣服上擦了擦,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惊喜道:“好甜!”

这红色的果子外观好似李子,却没有李子的酸涩,反而蜂蜜还甜,皮薄如纸,口感绵滑,好似水蜜桃一般,却没有核,就忍不住多吃了几个。

盘子里很快见底了,云无心才想起来冷於冰还未回来,是不是该留两个给他,方才住手不吃。

云无心四处打量,在心中思索着“御影雨落”与冷於冰的关系,不知过了多久,洞中光线渐渐暗下去,温泉的热气也不再翻腾。

她不禁打了喷嚏,裹紧身上的绸衣,周围的气温越来越低,体温直线下降,不禁暗怪冷於冰,出去了这么久,竟然还没回来。

她不免有些焦急,想找个温暖点的地方待着,或者找一床棉被盖着。

这么冷的地方,冷於冰应该备有不少棉被,但是找了这么久,竟然连个装棉被的柜子都没发现,不禁暗自嘀咕:“魔族是不怕冷的吗?”

是否应该趁着这段时间逃离这个陌生的山洞,云无心总觉得这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怖,像是暗夜中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监视着她,一点儿都不自在。

寒冰洞虽然温暖,就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不免有些害怕。

这个洞就像是一个迷一样的怪兽,内洞黑黝黝的,洞顶琉璃漏下的光线越来越窄,只听到火炉里哔啵哔啵的声音,和着融化的雪水一滴一滴地滴在池子里的声音,安静得有些诡异。

虽然洞中有一泓温泉,但是天黑之后温泉的热气已经不似白天这么温暖,反而激起了更多的雾气与水汽,视线渐渐模糊。

云无心血契的伤势还未好全,又接连担惊受怕,在这洞中更是神思昏昏,有些困顿倦乏。

她暗自嘀咕:“天黑出门反而更危险,雪山路滑,山中更有野兽出没,又不认识回去的路,万一迷路岂不是更糟,自己这一天只吃了几个红色的果子,现在虽然还不饿,但并不是长久之计”

这样想着,云无心更加想念尹帅帐中温暖的酒菜和暖床软枕。

她一人在此,天黑路远,大雪封山,让她向洞外走又不敢,不如折回内洞,向后洞走去看看,寻着地方休息一晚,明早再下山也不迟。

只是一想到尹陌离那张冷冰冰的脸,估计回去也是要被惩罚的。

之前她刚一动离开的念头,立刻引发了血契,这定下的契约不能随意割舍,云无心此时还不知道这契约的可怕。

她只有一个念头,如今她是御影雨落,不能再以现代人云无心自居了,也不在是军营中那位掌握着三十万将士性命的尹帅了。

自己的一言一行皆要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是御影雨落。”她不停地自我催眠,在这个黑暗幽寂的寒冰洞中,她第一次正视了自己的身份。

云无心从温泉右边的洞门转出去,冷於冰说过温泉右边的洞门可以通到后洞,跨过洞口,是一条大理石甬道,甬道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只有黑暗和无边的寒意,墙壁触手冰冷,壁上刻着凹凸的浮雕。

云无心胆子也忒大,身上没有火折子也敢进入这诡异的山洞。

甬道绵绵无尽头,只依靠着中洞散发的一丝光明前进,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甬道虽然宽大,但是因为路线太长,中洞壁炉中的光明也消失不见,转了两个弯之后眼前已经一片黑暗了。

御影雨落虽是南疆苗人,但是现在是云无心的灵魂附身的,虽然底子好,可是蛊术还不能熟练使用。

尹陌离当初也只是让云无心修炼了自己的内功心法,并未教她蛊术。

以至于在这种情况下,一代南疆圣女竟是连生火的本事也没有,更别说召唤出赖以生存的迷蝶指路了,御影雨落泉下有知,说不定要气得回魂了。

铜灯上的蝙蝠眼睛里透着点点红火,诡异莫名,却可以让云无心看清脚下的路,不至于撞到墙壁也不知道拐弯。

她走了几步适应黑暗之后,就是凭借着这点红火一路走下去,甬道蜿蜒,岔路众多,虽然有细碎的红光,但是依旧迷了路,总觉得是哪里不对,不免心下焦躁。

脚步也凌乱了,越走越快,最后竟是急匆匆跑了起来,只是这样下去更是消耗体力,跑了半日,渐渐慢了下来。

终于,云无心扶着甬道壁,呼哧喘气,实在是累得走不动路了,然而抬眼一瞧,不禁气结。

走了这半日,一直是在这个地方兜兜转转,回头一望,中洞还在后面散发着冷冷的幽光,而前方依旧一片迷蒙,只有顶上的蝙蝠灯的眼睛散发着幽幽红光。

鬼打墙?

这情形,不会是鬼打墙吧?

她心下一惊,随机又否认了自己可笑的想法,以为是拍鬼片吗?

《盗墓笔记》看多了,但是人的灵魂都能穿越到这片遗失的大陆,鬼打墙不也是正常嘛!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冷於冰出去那么久未回,自己又在洞中摸索了这么多时候,前前后后加起来估计有一天的时间了,怎么他还未回洞,难道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这洞中诡异的很,竟然会迷路?

若是冷於冰一去不回,自己怕是要死在这冰洞中了。

云无心思索着这几天的遭遇,真是糟透了。

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穿越,替身,换魂,和亲,被劫……坏事一件接着一件,老天爷,是想置我于死地吗?

心中悲呼,不免心伤垂泪,加之跑了这半路,那几个果子早已消化完,如今早已是筋疲力尽了。

背上虽有微汗但是在这寒冷的甬道中,寒意不禁蔓延全身,就连刚发出的汗,也顷刻结成冰渣,刺得人更加难耐。

“如果他再不回来,我怕是要冻死了!”云无心不顾仪态地跌坐在地,双手覆面,低头悲声喃喃。

甬道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似乎转个弯就能重见光明,又似乎黑暗中有野兽在择人而噬,天地一片静谧,落针可闻,只余云无心沉重的呼吸声,一声紧过一声。

她就像个孤独的孩子,迷失在这座寒冷的冰洞之中。

泪眼迷蒙中,眼前的景物只余黑乎乎一片,甬道中的寒烛也不自禁摇摆地打着冷颤。

意识逐渐迷糊,寒冷、饥饿、筋疲力竭……种种身体的不适摧折着御影雨落的生机。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长长的雾眉上凝结了一层寒霜,脸上也是青气笼罩,分明是一个将死之人,突然肚子一阵抽痛,就好像被人硬生生在肚子上打了一拳似的,随后腹中就是一团火热直欲破腹而出。

云无心不免痛呼出声:“啊——”

惨叫声嘶哑痛苦,腹痛如绞,冷汗涔涔滑落,剧痛之下人也瞬间清醒。

她双手抱着肚子,弓着身子倒在地上喘气,呼哧呼哧。

腹中热力渐渐扩散,灌入奇经八脉,似要将人烧焦一般,幸好在这极寒之地,若是在平时,早已烧死了。

情急之下,她依着本能催动功体,从指间催发出一只散发着荧光的蝴蝶。

蝴蝶闪着微弱的紫色荧光,朝着洞内飞去。这紫色的蝴蝶似有仙力一般,寻找着极寒之地,想要化解身上的热气。

有了迷蝶的带领,云无心转过了两个弯,来到了一处圆形的洞口。

洞门前有一道水晶般的寒冰壁,荧光流转、虚虚实实之间透出一丝丝内部的影子。

云无心如壁虎般将四肢和整个身体都贴在晶壁上,腹中升腾起的一股热力,竟然在晶壁的冰冷之下得到了缓解,逐渐化为几股细小的内力,在身体中游荡,不下片刻这股内力充斥着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之前冻得眉眼皆青紫色,如今又恢复白皙红润。

晶壁却也在此时融化出一道略小的人形缺口,云无心避之不及,竟然面向晶壁摔进了壁窟内,这一跤直接把云无心摔得懵了,

她下意识地运功流转着腹中的这股暖意,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意识也恢复了清醒,灵台一片清明。

她四处打量这蚕茧形的洞窟,看着洞内的事物不禁惊呼出声。

“啊!”这地方难道是坟墓?

只见茧形洞窟呈球形,顶上吊着一盏琉璃宫灯,光华四散,甬道中虚虚实实的光影就是这盏宫灯散发出来的。

除了自己摔进来的门口以及中间一个半人高的水晶蛋,整个洞窟就是一座红色的池子,再往前跌半分。

云无心就要摔进这池里去了,扑鼻而来的血腥气激得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鲜红色池子正中有两块凸起的石块,可供一人走过。

洞窟的材质与中洞类似,都是石英岩,这石英岩中散发着一点点荧光。

荧光流转间,诡异的水晶蛋中显出人形。

“这蛋里竟然有人!”云无心惊呼出声,视线被洞中央的水晶蛋吸引。

水晶蛋在血池中央,周围烟雾缭绕,池子里水浓稠得就像鲜血一般,咕咕得翻着热气。

虚虚实实间难怪云无心像见了鬼一般惊呼出声,冰洞、荧光、血池、蛋人……

诡异莫测的冷於冰,竟然还有这样的秘密。

这人是死是活?血池难道是一种祭祀吗?

难怪尹陌离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去招惹冷於冰。

莫非自己猜错了,御影雨落与冷於冰并非情侣关系,而是仇人。

这次是劫持自己是为了准备血腥的祭祀仪式!

那洞中的又是“人”还是“鬼”?

诡异的情景在她心中升起一连串的疑问,水晶蛋有半人多高,犹如一块蛋形的冰块,里面有裂纹般的冰絮。

中间似乎藏着一个人影,确切一点说应该是一具“尸体”。

因为晶壁的融化,甬道的内的温度和洞中的气温逐渐融合,浮在水晶蛋周围的雾气也渐渐地消散。

一个身形曼妙的红衣女子端坐在蛋中,就这样出现在云无心的眼前。

这女子满头银发,端坐在蛋中,就像是在她身上浇铸了一层又一层冰水,冰水凝固成了巨大的蛋形。

从云无心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但见这名女子脸色虽然苍白如纸,但面容栩栩如生,好像活人一般,自有一股英气自眉梢眼角传出,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云无心摔进来也没有吵醒她,很显然,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顶上的宫灯摇曳着光华,云无心惧意更浓,冷於冰住在这么冷的地方,难道真因为他姓冷吗,还是为了保存这具“女尸”?

古书中常说冰元能保存人尸身不腐,血池能保持人容颜不老。

这么一座血池,得杀多少人才能积存出来,自己被他劫持过来,根本不是为了赔罪,而是为了祭祀,自己误打误撞闯进了他的禁地,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此处,心中生起一股后悔之情。

“尹陌离,你再不来救我,我就要被割喉取血了。”云无心这么想着,但是抵挡不住心中的好奇,还是想看看蛋中的尸体到底长什么样子。

云无心舔了舔嘴唇,回头望着长长的甬道,生怕这时候冷於冰突然出现,置她于死地,现在的她怕是再也不会期待看到他回来了。

她提着长长的绸裙,小心翼翼地跳上血池中间凸起的石块,生怕衣服上沾上这血池中的鲜血,一跳一跃间,就来到巨型的水晶蛋边,水晶蛋贮藏在血池里,底部都淹没在了黏稠的鲜血中。

女子满头银发,身穿红衣,整个人却宛然如鬼魅般盘腿坐在蛋中,双手结印平放在腹部,只露出半截葱白般的手指和长长的红色指甲,红色纱衣下隐藏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鞋面上各绣着一只金色的蝙蝠,蝙蝠口中含着红色的血珀。

红衣红鞋,御影雨落不禁打了个冷颤,按捺心中的恐惧:希望你不是自杀死的。

云无心想仔细看看女尸的脸,又怕对方突然醒过来,心中想着恐怖鬼片的套路,脚步不免虚浮,一方面明白航天飞机都登月了,还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实在是可笑之极;一方面又想着自己都是灵魂穿越而来,灵异之事岂是无稽之谈。

只能暗自“阿弥陀佛”“佛祖保佑”“阿门”,将东西方神佛都念了一遍。

云无心战战兢兢地看向女尸的脸,啊,好美!

这女子正当妙龄,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小一些,一头银发梳成了高高的灵蛇髻,一枚流云金簪,数枚羽毛形状的发饰妆点着一头青丝,耳上坠着一串珍珠明月珰。

女子的额头还点着水红色的花钿,斜眉入鬓,这对眉毛竟是颇有英气,长长的睫毛覆盖下双眸紧闭,眼角还点着一颗泪痣,平添了几许风情,高挺的鼻梁,小巧的红唇,虽然形容消瘦,但是皮肤保持得甚是光滑而有弹性。

这女子似乎和冷於冰有点像,尤其是这眉眼和唇角的神情,竟是一般的高傲冷艳。

她到底是谁,又是怎么被冻成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