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下的云深不知处,安适如常。和煦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云深雾绕的山峦,一缕宁静的氛围弥漫整个云深不知处。
寒室,蓝曦臣用过早膳,静静打坐,一阵飘逸空灵的箫声如一抹轻云,悄然而至。柔柔的飘荡在空气中。
蓝曦臣心中一动,静静聆听。
仅仅片刻,萧声却有些异样,似乎有些凝滞,又似乎有些纠结,仿佛感受到吹箫人的手指在颤抖。
蓝曦臣何等音律大家,心中已是暗道不妙,却忽然萧声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蓝曦臣脸色微变,不假思索快速向外走去。
精舍,筱如兰脸色苍白,有些微微气喘,一只仍然紧紧攥着紫竹琴箫。
随着一阵敲门声,蓝曦臣略有些焦急的声音响起:“筱姑娘…”
筱如兰稳了稳心神,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蓝曦臣一袭水蓝色轻衫,手握裂冰,神色有些焦急。
而筱如兰苍白略有倦色的脸颊,更是让蓝曦臣有些吃惊。
“筱姑娘,你可还好?”蓝曦臣关切问道。
“无妨,是我急躁了,泽芜君请进吧。”筱如兰刚想转身,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有些踉跄。
蓝曦臣不假思索,快速扶住筱如兰,随着两人身体的触碰,从没和女子接触过的蓝曦臣心中猛的一跳,脸色微红,两只手竟然不知如何安放,半晌方才小心翼翼的扶住筱如兰肩膀。
靠在蓝曦臣肩上的筱如兰微闭上双眼,喘息了一会,方才有些回神。看到自己依然靠在蓝曦臣身上,筱如兰满脸绯红,连忙站稳,低声道:“让泽芜君见笑了。”
蓝曦臣虽然刚刚有些紧张,但是,毕竟是堂堂蓝氏家主,心胸气度自是非常人可比。
“筱姑娘不必如此,先坐下再说吧。”蓝曦臣很快调整心神,也不矜持,直接在案几边坐了下来。
筱如兰刚想去泡茶,却被蓝曦臣拦住道:“筱姑娘不必忙碌,还是先说说你自己,刚才听你萧声,似乎有些不妥,到底怎么了?”
筱如兰缓步走到案几边坐下道:“如兰惭愧,师父留下的曲谱总是不能研习成功,刚才修习时,可能有些急迫,反而损伤了心神,让泽芜君见笑了!”筱如兰白皙秀美的脸颊一片黯然。
蓝曦臣有些不解,道:“姑娘为何突然如此急迫,我们合力研习时不是说好了吗,此曲谱过于深奥,且太耗心神,不能急于求成。姑娘如此急迫,只怕会走火入魔!”
筱如兰苦笑道:“归根结底还是我修为太低,灵力低微,不能真正驾驭曲谱,真是愧对师父嘱托。”
“姑娘此言差矣!抱山前辈乃是绝世高人,她的曲谱岂是可以轻易领悟的?只怕合你我二人之力,短时间都无法研习成功。只是,不知姑娘为何忽然如此急迫,可否告知曦臣,或许曦臣可以分担一二?”
筱如兰定定的看着蓝曦臣,似乎有些犹豫,半晌方才下定决心,道:“如兰不才,得先师恩赐,略懂一些天象,近日每每夜观天象,总是有些不祥,心里有些担忧。”
“姑娘也懂天象?”蓝曦臣有些惊奇。
筱如兰略点了一下头,道:“如兰自小被师姐送到先师身边,却是不喜欢每日枯燥又无味的剑道,每每总是跑到先师书房偷看先师秘籍,更是对先师亲着的天文日记,爱不释手,几乎可以倒背如流。先师不但没有责罚,反而认为我有天赋,所以如兰才略继承了先师一二。”
蓝曦臣闻言,想起蓝启和说的四星连珠,心中更是隐隐担心。
“如兰既然能窥得先机,就不想碌碌无为。这个世上,无论玄门还是鬼界,其实最强大的力量并不是高深的修为,也不是浑厚的灵力,而是“情”,情至深处可以杀人于无形,也可以御敌万千!所以,如兰只想快些研习曲谱,但愿在大祸来临前,能略有成就。可是,终究是我修为太浅,力不从心!”筱如兰缓声细语,声音轻柔却是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蓝曦臣有些动容,没想到筱如兰身为一女子,竟然能有如此未雨绸缪,侠义之心,而自己身为蓝氏家主真是相形见绌!”
片刻,蓝曦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道:“姑娘刚才所说的先师古籍现在何处?”
“本来想暂时放在白雪观,可是又觉得不妥,所以一直没有来及安置。”筱如兰摇着头,微微蹙眉。
蓝曦臣略一沉吟,道:“姑娘若不嫌弃,可否将它们存于云深不知处。我们蓝氏的藏书阁和禁术室虽然不敢说囊括天下奇书,但在玄门也是独一无二。我可以单独在藏书阁再建造一间藏书室,为姑娘独自一人使用,无论修习和藏书,云深不知处是最适合不过,姑娘可否愿意?”
蓝曦臣一脸诚挚。
筱如兰心中微微一动,却是又有些隐隐担忧。
蓝曦臣了然一笑,道:“姑娘不必多虑,为人心中坦荡,何需顾及他人眼光,我们玄门中人,做事更是问心无愧即可。当年我蓝氏家主蓝翼前辈,身为女子,却是排除万难,独立支撑偌大的蓝氏,并独创弦杀术,震慑玄门百家,至今仍为我蓝氏子弟人人敬仰。所以,姑娘只管放心在云深不知处安身即可,无需多想。”
蓝曦臣气定神闲,娓娓道来,本就温文尔雅的身姿此刻更是气宇不凡,让人移不开眼睛。
筱如兰心中暗暗佩服:“真不愧是姑苏蓝氏家主,心胸气魄当真不同凡响!”
“好,若兰恭敬不如从命,先行多谢了!”筱如兰莞尔一笑,落落大方道。
饶是蓝曦臣修为高深,定力非凡,也是被超凡脱俗的筱如兰如清泉流淌般的清澈笑容猝不及防轻轻击中。
蓝曦臣慌忙移开了眼睛,稳了稳心神,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筱如兰手里的琴箫。
筱如兰手指轻而温柔的抚弄着手里的紫竹琴箫,默然不语。
精舍里有一丝别样的气息。
“也许,是我们想错了?”蓝曦臣看着筱如兰手里的琴箫,若有所思道。
“泽芜君,此话何意?哪里错了?”筱如兰有些惊异。
“我是说我们用的乐器可能错了!姑娘用的是紫竹琴箫,而我的裂冰则是白竹洞箫,这两种箫声虽说都是同一种乐器,但是其实音色有很大的不同,两者和一着实勉强,当然不能真正发挥抱山前辈曲谱的真正威力!”
蓝曦臣有些激动,深邃的眼眸里散发着异样光芒。
筱如兰也有些惊异,却只见蓝曦臣轻抬手,一把墨色七弦瑶琴赫然出现在案几上。
筱如兰心中一动,已经有所了然,也不多话,手持琴箫,朱唇轻启。
一曲别样的琴箫合奏悠然响起。
箫声如丝,悠扬缠绵。
琴弦轻扣,婉转多情。
一抹魅紫,一把古琴,指尖轻起间,宛若蜂蝶缭绕,荡气回肠。倾城绝世的音色仿佛剑舞飞扬,倾世唯双。
终于,一曲终了,两人双目交汇,皆是心神激荡,百感交集!
“姑娘,如何?”蓝曦臣已经禁不住热泪盈眶。
“曦臣,正是如此!”筱如兰亦是潸然泪下,面对眼前剑眉星目,雅致动人的蓝曦臣,禁不住直呼其名。
蓝曦臣却是根本没注意这些,脑海中依然回忆着刚刚的合奏。
“筱姑娘,曦臣还有个想法,想和姑娘商量。”蓝曦臣已经平复了心情。
筱如兰此时依然沉浸在曲谱旋律中,乍然听到蓝曦臣如此一说,有些微微诧异:“泽芜君,但讲无妨。”
“今日你我合奏初见成效,但是对生人效用如何,还未可知。我想以自身来试音律,想来定有所成。”蓝曦臣白皙俊美的脸颊充满了坚定,语气虽然低沉,可是闻之却让人心中安定,信服!
“自身试?泽芜君,你这样会伤了自己,你应该明白的!”筱如兰有吃惊。
“无妨,亲身试音律,我并不是第一次,筱姑娘放心即可!”
“不可!”筱如兰依然摇了摇头,道:“你我皆知此曲谱威力,贸然亲试,太过于凶险,我不能看你如此冒险!”
“筱姑娘…”
“泽芜君!”筱如兰打断了蓝曦臣道:“如果泽芜君心意已决,那就让如兰和泽芜君一起亲试,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稳妥!”
“那怎么能行!姑娘岂可涉险!曦臣不同意!”蓝曦臣有些心急,脱口而出。
筱如兰脸色微红。
蓝曦臣自觉有些失言,遂也不再开口。
一阵短暂的沉默。
“泽芜君,不是只有你们蓝氏有一颗济世救人的心!莫要小瞧了抱山之徒!高山流水遇知音,乃是人生幸事,泽芜君何必拘泥!”
筱如兰看向蓝曦臣的双眼细嫩如脂,宛如清泉般纯净清澈,闪闪发光。
蓝曦臣心中一动,豁然开朗,暗自埋怨自己七尺男儿竟然不如一个女子,总是墨守成规,固步自封,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
“好一句高山流水遇知音,曦臣亦是如此!”
两人双目交汇,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