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王熙凤又要往后拖,贾琮怎不知她有一万个心眼子,转眼不知又要打什么鬼主意,忙就冷笑着开口说道:
“嫂子,你别以为我是个小孩子就哄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呢,当着老太太你倒是肯了,一会子老太太不在眼前了你不知胡乱塞个人什么给我呢。咱们如今是现买现卖,你现在就把人交给我,让老祖宗作个见证,也省得她老人家再为此悬心。”
贾琮一语道破了王熙凤的心事。原来她还真是打算胡乱塞个人给贾琮,大不了也给他改个名字叫“财儿”就是了。
可惜她这念头才起,就被贾琮给戳破了,气得这位凤奶奶满脸通红,下死眼瞪了他一眼,越瞧他此时那副猪头模样越是心烦。更叫她生气的是,这小子就这么丑,满脸红肿,那一对儿挤得小小的丑眼还不住对着她一眨一眨,瞧着都是得意与挑衅。
王熙凤越看越是烦闷,几乎都要吐了,恨不得扑过来狠狠抽他几个耳光才解气。
谁曾想贾母听了贾琮这一番话当下便笑道:“也亏得你这么精明,你嫂子也值得为一个奴才骗你?真真叫人好气又好笑。”
她老人家这么一说,王熙凤知道这次恐怕也无法再推脱,只得咬牙切齿怒道:“可是说呢,琮兄弟这心眼子多得叫人害怕,也不知随了谁!就是老太太说的,一个奴才罢了,我和你一样的那么眼皮子浅?”
说罢,她扭头便高声叫道:“平儿,你快去把财儿给我叫过来,就说是我说的,不论他现在忙什么都先放下,我这里有急事儿寻他……”
她话音刚落,外头平儿忙就小声答应了,站起身就往院子外走,心里却是狐疑不定。伺候王熙凤这许多年,又是她的心腹,平儿怎会不知道财儿是个什么角色。如今猛然听令他过来,平儿这里倒吓了一大跳,也不知到底又有什么大事儿泄露了,以至于要叫这个人过来。
她这里急匆匆去了,屋子里贾琮斜眼瞥了王熙凤一眼便扭头又向贾母道:“老祖宗,幸亏您老人家给我做主呢,要不然我大嫂成日家就知道欺负我,我就被她卖了还不知道呢……”
王熙凤听他这么一说,忙就辩解道:“放屁,你纯属放屁,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一直都是你欺负我才对,老祖宗不要信他!”
贾母见这二人一有空儿就掐,忙就笑劝道:“罢了,罢了,你们两个谁也别给我装可怜,就你们两个,半斤对八两,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正说着,就听外头平儿回道:“老太太,奶奶,琮少爷,财儿来了。”
贾琮一听顿时满脸恨意,扭头就往门口看去。王熙凤听了也是脸色一变,慌忙也回头向外看。
贾母见这两个人脸色有异,当下也抬头往门口望去,却见满目狼藉的门口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高高大大的身形,脸面细长,满身的精明能干。这人恐怕就是贾琮要的那个什么财儿了。
那人进了屋子先就朝王熙凤瞧了一眼,见她皱着眉轻轻对自己摇头,他当下就明白了几分,眼神一转顺势扫了贾琮一眼,这才对着贾母低眉顺眼地跪了下去,给贾母磕头请安。
贾琮自这个财儿一进屋就两眼一瞬不瞬盯着他瞧:只见这个奴才一眼扫见自己满脸都是慌乱,待和王熙凤对视了一眼后脸色才稍稍平和下来,不问可知这奴才定然和锦雀出事儿大有关联。
一想到是眼前这歹徒害了锦雀,贾琮登时怒火冲天,双拳紧握,十指捏得“格格”作响。
眼瞅着他给老太太礼罢,贾琮当下便冷冰冰说问道:“你就是财儿?听说你这人办事儿很是干练,因此你家主子把你借我暂且使几天,等我买上比你好的你再回去伺候你原主子吧。”
那财儿听了忙就扭转回身来,先看了一眼王熙凤,见她皱眉对着自己点头,这才又转身对贾琮跪下答道:“是,奴才领命。”
贾琮人已经到手,自然是急着要回去仔细审一审,当下便站起身对贾母告辞道:“老祖宗,如今夜已经深了,老祖宗快回去歇着吧,我这就带这奴才回去了。”
贾母听了便点头道:“也好,你也早些睡,别熬得太晚了,你身上有伤呢。”
贾琮忙答应了,这才费了半天劲儿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走。王熙凤此时却突然叫道:“琮哥儿,我这里人可是也先借给你了,等明日一早我立即就物色几个精明能干的小厮给你送去。这个财儿是我用惯了的,许多事儿非他办不可,你要小心,记得快点儿还回来给我……”
贾琮听她这么一喊,慢悠悠转回头来,扯了扯嘴角,半日才回道:“好,只要嫂子给我把人一送到,我即刻就放人回去。”
说罢,他这才一瘸一拐往门口走去,那财儿也站起身缓缓跟在他身后,低垂着头一声不吭,一双儿贼眼却直偷偷瞧王熙凤。
王熙凤也正巧瞧他呢,这主仆二人目光对视了半晌,最终那财儿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跟着贾琮缓缓出门去了。
贾母坐在一旁却不起身,待把这三人的形状都瞧在眼里,她嘴角不由微微一翘,脸上似笑非笑:看来贾府里果然还是有些个妙人,这戏恐怕要热闹起来了,她老人家还真是期待,不知这几人到底能玩儿出什么花样儿来。
眼见贾琮带着财儿缓缓走了,王熙凤这才急忙起身去扶贾母。或许是她跪得太久以致血脉不通?她这一起身竟然又双膝一软摔倒在贾母身旁。
倒是贾母一弯腰伸出双臂扶了她起身起来,只听她老人家淡淡说道:“凤丫头,慢着点儿,你就是太心急了,这才摔了。如今摔在我跟前我还能扶一扶你,若是旁人瞧见了,别说扶你了,恐怕再狠狠踩你一脚也是有的,那时候你才知道疼呢!”
王熙凤不曾想贾母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便怔住了,不知怎么回才是。
贾母这里却已经伸手挽住了她的手臂,又叹气道:“丫头,好好听我句劝,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如今正是得意的时候,可你才活了多大年纪,于这世上的事儿你又能看清几分?这世事变幻无常,福祸相依,夜里你笑着睡,早上恐怕就要哭着起来呢。我虽是真心疼惜你,可我年纪这么一大把又能照顾你几回?贾琮那孩子恐怕是你惹不起的,听我的,往后遇见他就回避吧,别再招惹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