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冷跟着陈中序出了府门。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尽管府邸和衙门很近,但马车或者轿车(马拉辇车,谓之轿车)是官员出行标配。
标配的还有长随和护卫。
两个长随和八个卫兵。
按照现代的行政职位来看,陈中序相当于直辖市市长。
出行,要配秘书和警卫,很正常。
据陈洵说,这老头还被刺杀过。
做个清官也是不容易的。
有时候要赔上身家性命。
坐上马车,两人闲聊。
“贤侄,这个叫辣椒的作物你从哪里找到的?”
“山里。”
“风苍山里?”
晁冷点点头。
陈中序看着她,心道:山里的好东西都叫你一人找着了……怎么叫人有点不大相信呢。
先是红薯,再是番茄,现在又来个辣椒。
红薯还不知道如何。
但是辣椒和番茄的滋味是真的好。
怎么都叫他发现了,山里又不是没人去。
打猎的,采药的,猎奇的……
可从没听说过这些作物。
就很奇怪。
总之这个少年身上有些事他看不透。
他为官一生,阅人无数,竟看不透一个少年,也是离谱。
当然,对比番茄和辣椒这些调味品,他更关心粮食。
据眼前少年所说,红薯亩产可达二三十石,这还是保守说法,多的时候可达四五十石。
他当时都惊呆了。
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高产的作物。
大闵丰年,最高的亩产也就在六石左右。
三四十石,简直匪夷所思。
陈中序相信眼前这个少年不会信口开河。
从他这些天的言行来看,说话做事都很可靠。
可是这么高的亩产,真的让人不敢相信。
他希望真有亩产这么高的作物,但是他又打心底里怀疑。
初听到这个消息,他本想立刻写奏折告知皇帝。
可谨慎起见,他又压住了这个念头。
他想亲眼看到再说。
一想到要到明年才能栽种,他就觉得日子过得好慢。
“三叔,军卫府都尉是个怎样的人?”
晁冷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啊,”陈中序砸了一声,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想该怎么说。
“他叫郑武,是当朝郑太尉第三子,也是当朝皇后郑氏的嫡亲三哥,当朝储君的三舅父。”
陈中序只说了这些,并未做出其他的评价,比如性格如何,人品如何,行事如何。
但晁冷还是从这里听出了一些意思。
闲谈间,马车已经到了署衙门口。
两人下了马车,就见署衙门前堵着十几个人。
穿着甲胄的军人。
这群人背对署衙而立。
最前头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武将。
身材高大,面相英朗,鹰视虎步,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直直地看向二人。
陈中序抱拳打招呼,“郑都尉到衙门来是有事吗?为何不进去?”
闻听此言,晁冷抬眼打量。
原来这人就是郑武。
坦白说,她对这人没有好印象。
没想到,这人竟然长得相貌堂堂。
反派不就该有反派的样子么?
长得这么好,还想冒充正派啊!
只是郑武面色有点阴沉。
晁冷猜测他来是因为弓的事。
“本都来此为了报案。”郑武沉声说道。
报案?
难道他想报案说他抢来的弓被偷盗了?
“报案?何事报案?进去说,进去说。”陈中序态度没什么变化,依然像刚才一样平和。
郑武面色不虞,脚步未动。
似乎并未打算进去。
但架不住陈中序直接往衙门里走了。
你不进去没人站在门外听你说。
无奈,郑武只得跟进了衙门。
晁冷还是挺佩服陈中序的。
这主导权,拿捏的死死的。
进入大堂东侧的议事厅,陈中序招呼郑武坐下。
“到底是何事,还需郑都尉亲自来报案。”
“陈公,军卫府丢失重要军备,本都意欲搜查全城,还请陈公准允。”
“哦?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偷到了军卫府?”
纵然站在陈中序身侧,晁冷依然感觉到他的嘴角笑肌牵动了一下。
这老头挺能虚张声势的。
“丢的是何军备?”陈中序又问道。
“丢的是一把弓。”
晁冷嘴角勾起冷冷的嘲讽。
他还真敢。
贼喊捉贼。
这人来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报案,而是要全城搜查吧。
陈中序是最高行政长官,郑武没有合适的理由是不可以随意派兵搜查的。
若是恣意妄为,陈中序大可以一道奏折直接告皇帝那。
想想都替他憋屈。
也难怪两人面和心不和。
“啊呀,丢了弓呀,现在的贼都这么猖狂了吗?”晁冷突然插话道。
陈中序诧异地看向她。
作为下属,长官说话,贸然插嘴是很无礼的行为。
郑武也不虞地看向她。
哪来的不知所谓的小子。
晁冷自顾说道:“三叔,你可是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做了一张弓,被村里的兄长拿去打猎,竟然在苍屏镇外被一伙贼人给抢去了,你说那些贼猖狂不猖狂,我让里正去镇里报案,也不知镇守受理了没有。”
郑武的表情由不虞变成了震惊,由震惊变成了错愕。
尽管他反应过来后,掩饰地很快。
这一瞬的表情变化还是落在晁冷的眼中。
这孙子不是要去找做弓的人吗,那她干脆说出来。
免得这帮孙子找到白石村,去祸害村民。
弓,是我做的,我就在你面前。
你能奈我何?!
“小郎,你竟然丢了弓?你怎么不早说!那么好的弓竟然就这么丢了?”陈中序痛心疾首地说道,还拍了拍桌案。
他没见过那张弓,但不妨碍他无实物表演。
这反应,这演技,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
郑武脸上的肌肉微不可见地抽了抽。
他看着陈中序,心中猜测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不知郑都尉丢的是什么弓?”陈中序问道。
“就是军中所用战弓,军备丢失不是小事,所以本都才想着全城搜查。”郑武的脑子反应也不慢。
陈中序点点头道:“确实非同小可,郑都尉可适当搜查,只是当前,城内城外难民都不少,注意不宜扰民。”
“那是自然。”
“中序你何时多了个侄儿,本都竟然不知。”郑武问道。
郑武和陈中序说话,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晁冷。
既然这小娃那样说,就说明他知道军卫府的那张弓就是他的弓。
那么,那弓是不是他盗回去的呢?
看他身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应该不可能。
那是谁盗的呢?
陈中序?
能在戒备森严的军卫府来去自如,他手底下有这样的高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