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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人看着曹太师艰难喝药的模样,都神色沉重于心不忍。

“父亲受苦了。”皇后心痛愧责,语带哽咽。

一碗汤药喂完,皇后拿帕子给曹太师擦拭嘴角药渍。

曹太师从前最疼爱她,可她却连床前侍疾都做不到,实在愧为人女。

不仅如此,她明知父亲活着是受罪,却还要用药吊着,不能给他一个痛快,实是不孝。

皇后看着想着,眼角落下泪来。

曹太师知她心中所想,努力抬起干枯的手抹了皇后面上的泪,慈爱道:“哭什么,我还活着呢。”

皇后闻言咽下喉中哽涩,挤出笑容道:“父亲定会长命百岁。”

“嗯。”曹太师低沉的应了一声,目光一直盯着皇后。

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后回来一趟很不容易,加之他这身体,每次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面。

“人多沉抑,你们先出去吧。”曹骞知曹太师有事要同皇后商议,让众人先回避。

郁承只当父女久违,有贴心话要说,没有多想同曹慕雪一道出去了。

待屋中只剩下三人,曹太师正了神色。

“我时日无多,恐护不了你们几日了,有些事需早做打算。”

“伴君如伴虎,何况还是只养不熟的虎,当断则断。”

“我若走了,承儿必需登位,否则曹家危矣……”

皇后和曹骞听的一脸沉凝。

皇后知道,曹太师是提醒她,不要感情用事。

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与皇帝夫妻多年,又生有郁承。虽皇帝对她不好,但她心中仍存着一丝夫妻之情。

可望着曹太师痛心期盼的目光,皇后终是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曹太师费力喘息着。

“父亲请说。”皇后和曹骞认真听着。

曹太师低语了几句,曹骞和皇后听的大惊失色。

“父亲。”两人同时开口,心愧无比。

曹太师苍然笑了笑,无谓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这是我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可若如此,我们实在愧对父亲。”曹骞和皇后犹豫不定。

曹太师已为他们谋算太多,若连死也不得安宁,那他们实在愧为人子。

“人死万事空,不必在意俗礼,心中有孝便可。”曹太师看的很开。

见两人不应声,曹太师正色沉声道:“记住,按我说的做,否则我九泉之下都不安心。”

“是……”两人艰难应下。

曹太师闻言,长舒口气。

三人商议完,曹太师让他们将郁承和曹慕雪叫了进来。

“承儿,雪儿是你的表妹,也是你的发妻,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你一定要善待她。”

“便是她做了错事,也请你看在我的面上,宽容她几分。”

曹太师语重心长的叮嘱,执着的望着郁承,要他亲口承诺。

面对病重老人似遗言般的请求,郁承实在难以拒绝,只得滞重点头:“好。”

曹太师拍拍曹慕雪的手,教诲道:“你是正宫之主,自得大度些,要有容人之量,要多体谅承儿……”

“雪儿谨记祖父教诲。”曹慕雪红着眼应下。

见几人都面色沉重,曹太师勉笑道:“都高兴些,半月后我过寿,你们还得回来给我祝寿呢。”

提到祝寿,曹骞和皇后对视一眼,面上没有半分喜色。

从曹府回宫后,郁承去了谢婉若的院子。

谢婉若身子还很虚,躺在床上精养着,郁皓临在床前同她说着话。

“父王回来了。”郁皓临欢喜的喊了一声。

郁承走到床前坐下,摸了摸郁皓临的脑袋。

谢婉若见他情绪不高,关怀道:“怎么了?此次探亲不愉吗?”

郁承摇头,沉声道:“外祖父病的很重。”

谢婉若闻言,眸光闪了闪,柔声问:“殿下是为此难过吗?”

那他可还真是仁孝。

郁承望着谢婉若明亮干净的眸子,一脸关忧的神情,叹了口气,不愿多说。

曹太师病重非一日两日,大家早便料到了结局。

真正让郁承心情沉重的,是曹太师似遗言般的话。

谢婉若等了半晌,见郁承不说,便懂事的不再问。

春来多雨水,又是一场雨后,姜舒收到了一张请帖。

“曹府寿宴?”郁峥墨眸微诧。

前些日子谢祈安才说曹太师病的行将就木,时日无多,怎的曹府还办起寿宴来了?

郁峥拿着请帖,隽脸沉凝若有所思。

难道谢祈安的消息有误?

见郁峥神色有异,姜舒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郁峥不想她操心,牵唇道:“没有,曹府寿宴我去便可,你安心在家。”

宴会人多繁杂,男宾女眷又需分开,他不放心姜舒独自一人。

“好。”经历过上次的惊险,姜舒也不想再去凑热闹。

郁峥瞥了一眼请帖上的日期,二月二十四,还有十日。

十日,一晃而过。

曹太师门生广众,此次寿宴曹家大操大办,可惜天公不作美,下着蒙蒙细雨。

郁峥带着寿礼到曹府时,已是宾客满堂。

郁峥扫视了一圈,并未见到曹太师。

直至寿宴开席,曹太师才被搀扶着露了面。

郁峥离的近,多打量了几眼。

曹太师病容满面,形容消瘦,但看起来却很精神,如常的同周围人说着话。

前来贺寿的宾客见此,纷纷祝愿曹太师福寿绵长。

曹太师笑着应下,强撑着吃完席面后,以服药为由回了屋。

郁峥瞧见曹太师脚步虚浮无力,几乎是被人架着走的。

但宾客们兴致高涨,无人留意。

回到屋中躺下后,曹太师急喘不止,让曹骞叫了皇后来。

“父亲。”皇后匆匆而来。

曹骞从里闩上门,屋中只有他们三人。

方才在宴席上耗费了太多力气,此时曹太师只觉浑身无力,身体似被抽空了般。

他明白,大限到了。

“我……不成了,你……们记住……我的话……”曹太师喘息不止,每个字都说的极为费力。

“父亲,不会的,不会的……”皇后抓着曹太师的手,眼泪止不住的流。

曹骞也难以置信,方才还好好的人,突然就不行了。

“记……住,当断……则断,不要……心软。”

曹太师紧抓着皇后的手,断断续续的说完,身体抽搐了几下,眼眶忽然瞪大,失去了神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