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十二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常来的更晚一些。
凉州城外南山脚下，数万大军整齐列阵，皆腰悬白布。
肃穆的气氛让大雪天更冷了几分，苍茫茫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这是凉州军的传统，每逢大战过后，总要全军一起祭奠阵亡将士。
高仙芝站在全军最前方，后面郭元震、李思邺、王宗瀚、武唯义等各军主将整齐站成一排。
而他们面前是整齐堆放的竹简，上边刻着每一个阵亡将士的姓名。
能收集的战死官兵的遗体都已经火化，这个是为了让将士们魂归故里。
全军庄严肃穆，每一双眼睛都盯着这些竹简，眼神里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仿佛那不仅是一些木头，而是往日一起喝酒吹屁的袍泽。
“咚咚咚”，三声闷响鼓声。
一排肺活量最大的汉子高喊：
“回家了……”
“回家了……”全军数万人一起呐喊！
由高仙芝带头，所有人握拳捶击胸口，表达对战死将士的尊重和缅怀。
随后两个人举着火把，点燃了竹简，大火升腾，壮士魂归！
李询看着越来越高的火苗，心无杂念，神情严肃，就连往日吊儿郎当的杨历兴都站得笔直。
全军安静的令人难以相信，每个人都怕呼吸粗了，都会影响英魂回家的路。
～
营中，大部分人都在帐篷内御寒，上午的祭奠仪式把大家伙冻得不轻。
今日这场雪虽然晚了一些，但却不一般的大，营地里踩上一脚雪都能没过脚踝。
帐篷内的小火炉上正烤着几个胡饼，军中伙食简单，吃几个烤胡饼就是相当不错的额外享受了。
“二哥！”
李询正在给炉子边上的胡饼翻面，以防烤糊了。忽见身后一张贱兮兮的笑脸。
“你说这雪下的这么大，后边几天是不是还是歇着？”
杨历兴不知啥时候跑到李询身后，问着李询事情，眼睛却盯着快要烤熟的胡饼。
“哦，你是期待开训，还是想着偷懒休息啊？”李询笑着打趣道。
说着捡起一个烤熟的胡饼，放到杨历兴手里，烫的他呲牙咧嘴差点扔出去。
吧唧吧唧！
撕下一块饼放到嘴里，杨历兴一边吃着一边摇头晃脑，“肯定是想歇着啊，这大冷天门都不想出，谁愿意拿着刀练？”
还没等李询回答，马魁就出声：
“你小子，净想好事，高都督治军严谨，凉州军训练强度本来就大，更别说咱亲兵营。”
“这次歇了这么些天，主要是因为此次大战伤亡大，让大家缓一缓。”
李询也补充道：
“奎哥说的不错，歇也歇够了，祭奠仪式都办了，我估计很快就要正常训练了，当兵的不能歇着，不然怎么保持战力？”
“嘿嘿！”杨历兴有些尴尬的挠挠头，然后盘腿坐在李询旁边，“二哥我这不就是说说嘛！”
“说来也是巧合，我一天兵没当过，就上了战场，打了这么大的仗，宰了几个突勒人，居然还活了下来。”
“啧啧！”杨历兴一边说着一边自我满足。
“啪”的一声。
崔乾佑给了杨历兴一个大比兜。
杨历兴有人委屈道，“大哥你打我干什么？”
崔乾佑斜眼看着他，冷冷道：
“你小子别得意，你能活下来，是命好，但当兵的不能靠命，赌不起。”
“只有练好本事才是正道理，你小子底子不错，但行军打仗和你平时打猎还是不同，不好好练，你连这亲兵营都待不下去。”
杨历兴有些不服气，说道：
“大哥，你别看不起人，我就不信是个人都有你和二哥那么好的身手。”
马奎笑笑说道：
“你小子还真别不服气，这亲兵营这么多口子人，哪个没几招绝活。”
一听这话，杨历兴想了想，好像自己真没啥特长。
不过心里还是不服气，嘴硬道，“有没有本事比比才知道，大哥二哥功夫好，奎哥骑射厉害，你们几个我比不上，其他人可不好说。”
正聊着，外面喧闹起来，几人听到声音马上起身出去查看。
只见大家伙围在一块，中间赫然是云阳校尉。
“兄弟们，歇了这么久，该恢复的都歇够了吧，咱当兵的人不能闲下来，要不骨头就软了。”
“哈哈哈…”周围的大兵们闻言都笑了出来。
云阳拿出了一把弯刀，举起来说道：
“看到这把刀没有，这是一名突勒将军的佩刀，看看刀柄上镶的红宝石了吗，价值连城，这把刀也是削铁如泥。”
当兵的因为职业原因，都喜欢好的武器，虽然这把刀大家用不惯，但是谁都看得出它的价值，所以云阳一拿出来，所有人眼珠子都被吸引了。
“所谓好马配好鞍，宝刀配英雄。今天在这摆个擂台，有种的就站出来一对一，输的下去，赢得继续，最后谁留下，这把刀就是谁的。”
大雪天摆个擂台什么意思？
云阳知道，这个节骨眼上需要一些手段，调动大家的激情，这样才能更快让当兵的进入状态，不然后边光让大家伙转性就得花费几天的时间。
话音刚落，所有人就开始摩拳擦掌。
看着部下们的样子，云阳很满意，当兵的就得好斗才行。
云阳站到一边说道：
“场地交给你们了，大家点到为止，不许出现伤残，更不准下死手，谁先来。”
“我来！”
咱就有人按捺不住了，一个大个占了出来，抱拳环顾四周，“哪个兄弟愿意比比啊？”
“我擦，这谁啊，胳膊比我腿还粗？”看着场上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壮汉，杨历兴破口而出。
马奎说道：“这人叫方大山，我们整个亲兵营块头最大的，论拳脚功夫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一上来就是个高手，所以底下的人轻易不敢站出来，这个方大山在营里也算是声名赫赫。
杨历兴小眼珠子转了转，想着：“这么大个子肯定不灵活，自己上去的可以以智取胜！正好告诉他们，我杨历兴也是有两下子的。”
想罢，看着大部分人还在思考犹豫，杨历兴举手说道：
“我来！”
李询和崔乾佑扭头看看杨历兴，仿佛在说“你吃错药了吗。”
杨历兴常年狩猎，身体和身手都不错，只是没有正规学过功夫，他的身手都是在打猎中磨练出来的。
所以自信的认为，狗熊都得死在自己手上，何况一个大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