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着说，我想听，真是的，以前你怎么都不告诉我提审还遇到过这种人？”张爱萌不满地抱怨，同时也悄悄扫了一眼李皓轩所在的雅座。
聊天归聊天，可不能耽误了正事。
“那天的整个讯问过程都很平和，平和到真的像是朋友在聊天。”
白晓薇的饭上来了，她尝了尝，味道还行。
张爱萌静静等着，也不催，看看时间，这会儿都九点半了，晓薇才吃晚饭，想想都心疼。
白晓薇确实是饿了，她一口气吃了一半，才喝了口果汁，放慢了吃饭动作。
“再上杯果汁？”
“不用了，来杯热水就行。”
“好。”
张爱萌叫来服务员，端了热水上来。
白晓薇又吃了几口面，张爱萌给她递了块披萨：“尝尝。”
白晓薇接过，咬了一口，笑了笑。
“吃不惯啊？”张爱萌意会，“下次咱俩撸串去。”
白晓薇点头：“那我接着说？”
“快说快说。”张爱萌急忙催促。
“讯问结束后，我拿好卷宗和电脑正要走，他突然对我身旁的同事变了脸色，训斥他一点眼色都没有，让女同志提那么重的东西。”
“训斥？”张爱萌又惊了，第一次见犯罪嫌疑人训办案人员的。
“是啊，训斥，疾言厉色的。”
白晓薇记得很清楚，赵四对着她时，不管是声音还是表情，都很温和，却在转头间变了脸。
“后来我又去提审他，他一见我，仍是那副熟稔的语气，问我——最近是不是很忙？你看起来瘦了不少，脸色也有点憔悴，一定要注意休息啊，工作是为了更好地生活，不能本末倒置......呵呵。”
说到这里，白晓薇忍不住笑出声来：“一副知冷知热的贴心模样。”
张爱萌嘴巴微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试想一下，若是朋友、家人之间说这些关心的话很正常。
但是，白晓薇和赵四——一个是检察官、一个是犯罪嫌疑人，所处的位置也不是什么轻松舒适的聊天场所，而是审讯室。
这种场合、这种身份对立的情况下，还能旁若无人地关心对方瘦了还是胖了，还要嘱咐对方好好休息......
张爱萌鸡皮疙瘩顿起，她连忙在胳膊上摩挲两下，把竖起的汗毛抚平。
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案情，但是她懂了，为什么晓薇说她遇到的是低段位的诈骗犯。
原来很多时候，不是说犯罪嫌疑人态度好、说话好听、长得好看就是好事。
也不是说犯罪嫌疑人叫嚷着要举报你、投诉你、报复你就是坏事。
身为办案人员，面对一个态度恶劣、立场对立的犯罪嫌疑人，不用动脑子你都会例行程序将案件走下去。
可是，对于一个态度温和、关心体贴你的犯罪嫌疑人，尤其还是异性，这种性别优势，会让你下意识放松戒备。
如果这么说不好理解，那就性别互换一下——
比如两名男性工作人员审讯一个姿容姣好的女犯罪嫌疑人，这个女犯罪嫌疑人不需要撒娇发嗲或是卖弄风情，只需要在态度上表现得乖顺、配合，回答问题时，时不时用手撑一下下巴，无辜地眨巴眨巴大眼睛，或是撩一撩头发......
越是“不经意”的动作，越能在异性身上取得效果，让人不知不觉放松警惕、相信对方说的话，进而为对方“小小”的要求行方便、通融一二。
有过办案经验的人都知道，不管面上和犯罪嫌疑人是剑拔弩张，还是和平友好，但心底有根弦必须始终绷紧。
而一旦被犯罪嫌疑人攻了心，行了不该行的方便，那么后面等待你的，只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长得怎么样？嗯......和小顾比较的话。”
张爱萌没忍住，她想知道赵四长得如何，要是长得特别好，比如长了张顾文瑞的脸，那这种性别优势必然会被他利用到极致。
怪不得赵四人都进了看守所了，还有未婚女孩愿意为他闹，为他“伸张正义”。
“和小顾当然是没法比，赵四最多只能说五官清秀而已。”
白晓薇笑着摇头：“小顾可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最好看的人，不管是气质还是长相。”
张爱萌嘻嘻一笑，压低声音补充：“还有身材。”
白晓薇笑瞪了张爱萌一眼，没有反驳。
就在这时，李皓轩所在的雅座竹帘一挑，一个高大身影率先走了出来，正是李皓轩。
白晓薇虽然一直和张爱萌说笑，却没有忘了正事。
她第一时间看到了走出雅座的李皓轩，也看到了李皓轩绅士地为小郑助理挑高帘子的举动。
嘴角不自觉扯出讥讽的弧度，白晓薇轻轻放下杯子。
张爱萌看到白晓薇的动作，虽然没有回头，却也知道战斗的时候到了，她动作飞快地用头绳将披肩长发扎成马尾，深呼吸一口气，就要起身。
却在身体刚有动作时被白晓薇按住，她不解看过来，见白晓薇朝她微微摇了摇头，用口型说“别急”。
白晓薇一手按着张爱萌的手臂，一边看着手挽手朝门口走去的李皓轩和小郑助理。
“服务员，来杯橙汁。”
正被小郑助理夸得心花怒放，走路都有些飘的李皓轩，在听到这句话时，恍如惊雷响在耳畔，“轰隆隆”炸得他脑袋木了一瞬，这声音是......
不！一定是他听错了！这个时间点、这种华而不实的消费场所，不该是白晓薇会来的地方！
“皓轩哥，怎么了？”
察觉到李皓轩停下脚步，小郑助理不解地晃了晃二人紧握着的手。
李皓轩没有回答她。他慢慢转头，一点点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心中不断祈祷，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好的，这就来。”服务员听到客人要点橙汁，忙回了一句。
李皓轩看到，白晓薇抬起头笑着朝服务员点头道谢，却在看到即将路过服务员身边的他时，愣住了。
然后，他看到白晓薇脸色大变，似遭受巨大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