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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璃要找魏律之告状,心中却有些打鼓,因为,知晓原着的她,可太清楚此人的虚伪本性了:

这个人表面光风霁月,痴情种子,实际上对人对事都极端狠毒残忍,无利不起早。

因此,他不会维护一个不再有利用价值的人——失去眼睛的慕璃,已不再有成为苏瑾若「药」的价值了啊。

所以她作势要走的时候,内心还是很虚的。

索性她目前的样子太过吓人,可以分走部分观者的注意力,而自己的一番话,和婢女并非有意的配合让她得以暂时撑住了场子,让人摸不清底细。

“夫人恕罪啊,不过是大伙儿一时酒后失语,这大喜的日子,还望夫人海涵,莫要扰了渺殊君则个。”穿云锦蓝袍的中年男人说话了,涨得通红的圆脸上冒着冷汗,他带动一众人开始打圆场,继而大家都开始七嘴八舌的好言相劝起来。

看来男主平时的余威还是挺能震慑人的。

慕璃自然见好就收,她被人嘲讽一通,这会子狐假虎威的反击回去了,显然间言语占了上风,已不同于原书里被一通羞辱后却只得无能狂怒的剧情,便不再追究——最主要以她目前的境况实在没能力、精力追究。

而且,她的眼睛实在太疼了。

从小到大,她是连手指头擦到个口子都会叫唤半天的怕疼之人,难以想象,现在居然被人生生剜了眼睛。

虽然她也承认魏律之剑法极好,除了眼睛基本没有伤到其他的部位,出手也极快,眼睛刚没有了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感觉,可过后却实在让她痛不欲生。

没有任何的急救措施,眼下,她感觉她的眼睛一直在流血,半天没凝血的迹象,而且她不懂修真世界有没有细菌,再这么拖下去会不会伤口感染,以及,她现在急需一个人静一静,整理一下思绪。

于是她冷哼一声,继而在婢子的牵引下离开了喧嚣的喜厅。

……

慕璃想先去找大夫,不管怎么说,魏律之不拿她当人,不珍惜她,她自己得爱惜自己。

但是,似乎目前在爱惜自己这条路上并不顺趟——

“这不是去药房找大夫的路,你们……要将我带去哪里?!”

被婢子们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走,一片漆黑之中,其他感官被放大得无比敏感,也很容易的感觉脚下的路似乎有些不对劲。

“自然是引夫人……回洞房。”

是非常谦卑而不容易出错的回答,拜堂之后当然是要进入洞房,前提是魏律之没挖她的眼睛。

慕璃原以为这些人至少会有些人性,毕竟带伤患看病是常识,但她们却并没有,整个的只机械的遵从姓魏的命令,除此以外的事,都冷漠得令人心惊。

唉,她这条命,真是苦过苦瓜。

“哦,那我不去洞房行不行啊,我想去看大夫。”慕璃企图好言相劝,蒙混过关。

只是——

“夫人!”一个声音沉着温婉的婢子说话了,“没有渺殊君的命令,我们不敢带您去洞房以外的地方……再则,平时接诊您大夫,此刻可是在药堂医治瑾若仙子,我想夫人您,不会想要撞见他们的。”

这话话里有话,也足够阴阳怪气。

若是搁在慕璃还得宠那会,这群没存在感的婢女们绝对不敢这样这样和她讲话。

很显然,她们对她的态度是随着魏律之对她的态度变化的。

她们虽然因为摸不准自己之后的境遇会如何,而搀扶着她一路走来。

但总有一件事是明显的:

她一个凡间来的女子,初来修真界,毫无背景,唯一的依靠就是带她来的人,可那个人,那个人只是为了利用她。

而现在利用完毕,魏律之就算为了苏瑾若也不会宠她,她们自然也不必如往常一样小心翼翼,何况眼前的主子已经是个瞎子。

慕璃愣愣的听着这相当耳熟的声音,原身的记忆里,此人似乎是往日里伺候她的,一个叫水月的仙婢。

而水月其人,在原着中可是提过一嘴的——

她是苏瑾若的亲信!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居然无比精准的落到方才说话的婢女脸上。

此刻,慕璃黑魆魆的眼眶幽幽的朝着惊怒万分的水月,最后道:“是我不想撞见他们,还是不想我这个可怜的瞎子打扰他们?以至于坏了你真正主子的好事?”

“你,你敢打我?”水月懵了半晌,似乎对慕璃的行为感到难以置信,她捂着火辣辣的脸,仗着慕璃看不见,恨得咬牙切齿,肆无忌惮的扭曲着面部,显出无比恶毒的模样。

这时,慕璃不咸不淡的说:“正牌夫人替没名分的外室教训教训婢女,有什么疑问吗?”

确实,明面上慕璃还是魏律之的大老婆,这用原身血泪换过来的挂名身份,此刻终于还算是有一点作用。

水月一时语塞,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道:“我真正的主子?外室?……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她顿了顿,眼珠子转得飞快,忽然她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然后得意道:“既然你知道了我主子是谁,我也不瞒你了,你一定知道她才是渺殊君心尖儿上的人吧!你这个所谓正室又能做多久呢?

现在你惹恼了我,我这去回禀我家主子,看我主子如何收拾于你!哈哈,别以为只有你会告状!”

“啪!”再一次,慕璃一巴掌又打了过去。

水月想躲,竟然没躲得掉,而慕璃手上沁满了的来自眼部的血,此刻全部刮到了水月的脸上,这和她高高肿起的嘴角旁的血融在一起,使得她整个样子都尤其的滑稽。

水月已经气疯了,她也根本无暇细想为什么慕璃一个瞎子可以精准的打到她两次!她现在只想找回场子,也不顾及是否撕破脸。

水月使了个眼色,方才扶着慕璃的几个婢女全部松手,退到水月身后,看来,那些个原书里没提到的路人,也是苏瑾若的钉子。

然后水月又借着苏瑾若的势,三言两语就让剩下的两个还犹豫不决的婢女站队于她,最后她对慕璃说:“现在我们都走了,我看你一个瞎子怎么去药堂!哈哈哈……”

接着她便将全部先前搀扶、簇拥她的几个婢女带走了,脚步匆匆,似乎急着……和苏瑾若告状?

“哦,谢谢你刚才一番心意揪出我身边其他间谍。”慕璃朝着她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大声道,并清楚的听到远去的脚步声中,出现一个明显的踉跄。

慕璃摇了摇头,感叹着苏瑾若的那个间谍心气真小,而且现在正是苏瑾若恢复的关键时期,她想让苏瑾若为她做主,还要看这两人得不得空。

慕璃回忆着原书里,他们治好了还要缠绵个十天半个月的才召见外人……

很显然,她们的这股子怨气是要憋个狠了。

而慕璃方才有气当场舒通过,真是神清气爽,以至于眼睛的疼痛都为此减轻了。

同时,她回顾了一番先前两次打到水月的脸的情形——

在视觉完全是一片阴翳的情况下,她的听觉竟无比的灵敏,加上那水月一直聒噪,即便看不见了,她也能轻易的判断出她的方位。

像是,听声辩位?

讲道理,一般来说,哪怕是最粗浅的听声辩位,这样的技能也应该是盲眼多时,刻意练习后才能达到的本领。而她却在刚刚眼瞎的时候就掌握了——

——莫非她真的天赋异禀?

“仙灵眼,天灵根……”慕璃咀嚼着书中对原身的设定,并隐隐的感觉,这或许是她快速掌握的听声辩位的关键。

如果她也能如法炮制在魏律之脸上也来那么几下子……

慕璃忽然打了个哆嗦,不知怎么的回想起书中自己被魏律之丢到销魔窟的残酷景象。

嘛,揍还是要揍的,只是现在还为时尚早。

想要报仇,想要夺回眼睛,唯一的办法,就是变强!

原身为男主可谓倾其所有了,最后落得个什么结局?恋爱脑真是要不得,与其卑微到尘土里,不如留一些骄傲和疼爱给自己,最卑贱不过爱情,最凉不过人心。

原身在书里浪费了一生的天赋,她却要牢牢攥住!总有一天……

打住打住!先停止你的伟大畅想,现在赶紧找个大夫临时治疗一下眼睛要紧,她可不想像原书中的慕璃一样,在床上高烧不止,半死不活的躺了大半个月,才被魏律之想起来,继而随便安排了个并不高明的医修,使她被贻误的病情更加雪上加霜,还落下一堆病根。

想到这里,慕璃打了个激灵,然后赶忙凝神,感知周围的环境,顺着脑海中模糊的记忆,扶着一路上所能遇到的墙壁、树木、回廊的阑干,一点一点的向着药堂移动。

期间她也曾跌倒,脸上的血混着跌倒时膝盖上的血淅淅沥沥的,流了一路,袭地的嫁衣也被拖拽得褶皱泥泞不堪,其形容狼狈万状,堪称最惨穿书人。

慕璃咬牙坚持着,顺便把碍事的长裙撕掉了便于行走,同时鼻子酸酸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被挖掉眼睛,可位于眼眶外上方的泪腺还是在的,因而她难过了,还是可以哭。

只是此时若有人看到,一个容貌冶艳却形容憔悴的女子,裹着破败的红衣,如行尸走肉般艰难移动着,而满是血污的脸上惨白惨白,可以清晰的看到血肉模糊的两个空落落的眼眶里,正不住的流着血泪,那情景该有多恐怖呢?

魏雳之撞见一头栽进他拂珖殿的慕璃时,她便是这样瘆人无比情形。

彼时,殿内层层叠叠的白稠轻纱之后,一个美人正盘坐在冰玉雕琢而成的雪石蒲团上打坐,运行小周天。

美人眉目俊冶,气质却清辉孤傲,如墨长发半绾着银莲道冠,月色飘银的广袖宽袍曳地展开在水晶质地的地面上。

他原是闭着眼睛的,纤长眼睫合拢在眼梢处形成了一道瑰丽的弧度。

而当慕璃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时,那双绝世的眼睛才款款睁开,琉璃似的眸子深邃平静,便在他睁开双眸的那一瞬间,整个优雅清澈的五官顿时生动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没有情绪的问她:

“你来此地做甚?”

跌坐在地上的慕璃听到一阵清冷的男声。

那声音空灵悦耳,韵味幽幽,还带着几分独属于男子子的撩人磁性。

听得她心理痒痒的。

慕璃一边寻思着这人是谁,为何说句话都这么有格调,一边不卑不亢的对着声音的来向回答道:“我来药堂,自然是来求医的。”

“这里是拂珖殿,并非你所说的药堂。”那声音又道。

慕璃一愣,她循着原身还算清晰的记忆,跌跌撞撞的向着药堂走去,蓬莱仙阁地域浩大,记忆中的药堂虽不甚远,却也让她这个瞎眼的凡人足足走了四个时辰,最后顺着一缕悠长的草药香才来到了这么个所在。

结果,却来错地方了?!!

真是心疼我自己呜呜呜。

“怎么会……明明我走的是药堂的方向,而且这里药香馥郁……”

不对!药堂人流重多,不该这么静谧!

这里虽然有药香徜徉,但太安静了,而且细细感知下来,似乎还非常的空旷,清寒。

“拂珖殿…草药香……”

慕璃咀嚼着这几个字,忽的想起什么,她抬着过分瘆人的脑阔,对着说话的人道:“你是魏律之的弟弟,翾殊君——魏雳之。”

大殿上方,坐在案几后青年男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确实,我早该想到的……”慕璃歪着头喃喃:“拂珖殿位于舍离宫,而舍离宫本就和药堂同一个方向,何况,舍离宫宫主是蓬莱二尊之一,其宫内藏有数之不尽的珍贵仙草丹药,故而散发出和药堂里类似的味道一时迷惑了我也是不足为奇吧。”

奇怪的是,她是怎么进来的。

毕竟布在舍离宫向来不设守卫,只因宫外的结界,是一道活阵。

活阵便意味着变幻莫测,会在某个不确定的时刻,发生不确定的空间的变动,如果没有许可擅闯,运气不好,一辈子困在里头都有可能,所以凡是长眼睛的都不会随随便便往里头乱走。

碰巧,慕璃没了眼睛,没看到舍离宫的指示碑,直接一头就扎进去了。

而且,居然没被困住,还摸到舍离宫的正殿了?

思绪轮转到这里,魏雳之也发问了:“你是如何寻到这里的?”

“是命运!”慕璃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语气笃定。

说是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有自己的计较:很有可能是因为气味。寻常人会困于阵中,很容易被眼前的事物所迷惑,当场景不断变幻,道路似曾相识,便不知不觉的失了方向。

而慕璃没办法看,只凭着随着时间推移,她越来越清晰灵敏的嗅觉,以舍离宫库藏的,品质远胜于药堂的仙品级丹草药味道为坐标,竟一路平安无事的来到本书最大的反派,魏雳之面前!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这一原则,这一照面慕璃的心思就活络起来,想着怎样和他统一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