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木青离开专门为他置办的宫廷晚宴时夜已经深了,但哪怕是这种时候,依旧有人追了上来。
“城主、城主请留步。”
“申宗主,有什么事不好在宴席上说吗?莫非这白帝城的官员私底下在排斥你们两仪宗?”
“不、不,城主完全死误会了,两仪宗能够在白帝城开宗立派,只有得天独厚的好处,没有受到任何排挤,相反……”
宫殿门口,一脸恭谨的申鲜适时住了口,下意识往宫殿内那些官员们看了一眼,才面露愁容地说道:“相反两仪宗太受欢迎,我实在不知道如何自处。”
木青看着申鲜脸上诚惶诚恐的表情,想起了最近得知的一些消息。
阴阳两仪宗以道门双修之法作为传承之法,并非单方面的采补之术,并且门槛较低,这让那些听到风声的皇朝官员都颇为意动,已经有不少尝试的人。
特别是其中还有身份足够高的丞相司马炎。
那些官员见同为衰朽老人的司马炎身体一日比一日好,而朱雀城又没有禁止时,找上申鲜的人一日比一日多,申鲜原本以为把宗门迁移到白帝城还需要度过一段艰难的日子,结果几乎是被捧着就把一切事情办好,什么地盘还有资源,那些只想再年轻一把的官员们就主动替他办好了。
而作为交换,阴阳两仪宗只需要送去几名年轻貌美的女弟子。
这种事情发展到现在,谁家有几名阴阳两仪宗的弟子都成了衡量身份地位的新标准,而申鲜叶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权贵层中最受追捧的人物。
“城主?”
申鲜见木青不说话,顿时紧张起来,表达起忠心:“我知道城主回来后,便一直想要亲自上门感谢城主的安排,但你前段时间太忙,我一直没有见到你的机会。”
事实上,在木青没有回到白帝城前,申鲜已经到了得意忘形的边缘,在他眼中,木青身边确实有极其恐怖的存在,根本招惹不得,但就木青身后的这个新生的势力而言,短板实在太多。
他感触最深的,便是木青缺人,缺能够管理好这个皇朝偌大疆域的人才,所以哪怕亲手扶植了一个傀儡皇帝,也不得不与原来的既得利益者合作。
而他们阴阳两仪宗未尝不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发展壮大,就算没办法取而代之,至少也能在以后的朱雀城说得上话。
但现实狠狠扇了申鲜一巴掌。
木青回到白帝城,不过短短的一个月,皇朝西境便发生了一轮又一轮的镇压与杀戮。
他是知道西山卫的存在的,所以皇朝西境的结果比镜湖那一战的结果更让他感到震惊,因为这证明木青掌控的这个势力,不仅拥有最顶尖的实力,还拥有深入到下层的触手,既能做到牵一发而动全身,又能做到对大局的举重若轻。
虽然看起来还稍显混乱,但已经是一个拥有秩序的强大势力。
申鲜越是认识到这些,心中的惶恐就越深,他这几天已经对那些官员避而不见,生怕被木青怀疑拥有异心。
“我这段时间的注意力依旧放在西山境,确实忽略了两仪宗……申宗主在担心什么呢?”
“我……”
申鲜听着木青不咸不淡的语调,道心反而有些不宁,顿了一下连忙说道:“我宗如此发展下去,与朝中官员之间的关系会越来越难厘清,早晚会出问题,我希望城主能为此立下规矩,也好让宗门走上正道。”
木青朝休息的宫殿走去,申鲜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身后,二人回到宫殿后,木青才开口问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让你们到白帝城重建宗门?”
申鲜闻言一愣,反应过来,有些惊讶地说道:“莫非如今的局面是城主愿意见到的?”
木青说道:“大家都是修行之人,最清楚修行会消耗掉多少时间与精力,那些官员是贪婪的,腿上利索了,就想要腰有力,如此下去,他们还会想要延年益寿,到了最后自己就会放下手中的俗务。”
申鲜看了木青一眼,没敢议论。
木青竟然利用他们阴阳两仪宗在夺这些人的权,而且就他所知,还真是如此,因为司马炎就已经很多天没有上朝议事了。
申鲜小意说道:“依城主的意思,阴阳两仪宗是否要尽量满足这些官员的要求?”
木青侧目扫了申鲜一眼,不满道:“为何要尽量满足他们?你这一点做得有些糟糕,以后要尽可能抬高你们的要求,哪怕是司马炎,哪怕是忠王,也该让他们感到肉痛,而不是把自家的弟子当做廉价的筹码。”
申鲜有些尴尬,连忙说道:“其实那些女弟子都是自愿的,就算她们去了相府,宗门提供的资源不仅不会减少,甚至会比留在宗门的弟子多出许多。”
木青冷哼一声,申鲜连忙闭嘴。
木青说道:“你们阴阳两仪宗在腾龙域时就比其它三家的人数要多,但你知道为何境界越往上,就越没办法与他们拉开差距?”
申鲜脸上的表情认真许多,他还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回答道:“因为我们的资源受到林家控制,他们不允许我们的实力超出他们设定的一流势力的标准,这导致我们始终没办法拥有圣王境的强者。”
木青问道:“那真我境呢?为何化凡的也少?”
申鲜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或许还是资源的问题吧。”
木青说道:“缺少资源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但你就没有想过与你们修行的态度也有关吗?”
“你们招收的那些弟子,有多少是觉得双修之道的门槛低,有多少尊重自己的双修道侣?”
“这……”
申鲜无言。
他们阴阳两仪宗根本没有一心一意的土壤,彼此间的关系颇为混乱,而从整体上讲,女弟子的实力要比男弟子强上一些,因为女弟子可以找到愿意接纳她们的男长老,而男弟子却很难找到女长老。
在双修之中,一般是实力更低的一方受益更多,而男长老有时候会因为贪图美色,而选择年轻貌美的女弟子。
这种情况,更深一步坚定了那些女弟子走捷径的想法,把双修当做了一次用美貌换取境界提升的交易。
但这种情况发展下去,许多女弟子的境界虽然在前面提升很快,但一旦突破到真我境,便慢慢停滞了下来,再难进境。
木青见申鲜答不出来,又问道:“如果给你一道混沌之气,你有把握突破到圣王境吗?”
申鲜心脏一缩,难掩激动地看着木青,“城主真愿意给我一道混沌之气?”
木青说道:“我这次在西山境有些收获,自然想要身边多几个圣王境的高手,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申鲜几乎是要脱口而出他有把握,但看着木青严肃的表情,突然改口,苦涩一笑:“我至今没有达到化凡巅峰之境。”
木青点点头:“你什么时候达到化凡巅峰,我什么时候送一道混沌之气。”
申鲜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突然,由衷感谢。
木青说道:“我不管你们阴阳两仪宗在腾龙域时遵守谁的规矩,但到了木槿皇朝,就应该清楚该怎么做。”
申鲜连忙应道:“是。”
木青说道:“既然安了心,便走吧。”
申鲜点点头,突然心中一动,抬起头看着木青,问道:“城主,我要怎么做才能达到化凡巅峰圆满?”
木青说道:“答案不是已经告诉了你吗?”
申鲜一愣,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交出宗门的双修之法,说道:“城主,恕我愚钝。”
木青接过双修之法粗略地看了一遍,这门功法比起孟章送他的阴阳交泰之法差不少,但确实是道门正统修行之法,说道:“功法没有问题,足够支撑你们突破圣王境。”
“那是哪里出了问题?”申鲜皱着眉,一脸晦涩地问道。
木青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了一眼,说道:“双修之道,不是一场利益交换,而是以真心换真心,你们对待修行的态度出了问题,怎么可得感悟大道。”
申鲜心弦一颤,木然地立在原地。
他尤记得当初为何能在一众师兄弟当中脱颖而出,就是因为师傅夸奖他得了道法真意,因为他只与自己的道侣修行,那一段时间也是他修行进境最快的时候。
但谁又能知道,他的那位道侣竟然是西山卫,在对方把这个秘密告诉他后,他便用这个秘密换来了之后的平步青云,而对方也在一次外出任务后,没有归来。
他现在遭遇的一切苦难,竟然是在当初做出选择的时候便已经有了结果。
“……城主,求你帮我找一个人。”
……
申鲜失魂落魄地离去。
白清漪来到木青身边,她在一旁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好奇道:“如果他的道侣还活着,也许我们真能替他找到,你为什么要拒绝呢?”
木青回答道:“因为我看不清他的想法,你觉得他是因为什么才想要去找他的道侣呢?”
白清漪微微蹙眉。
木青笑着握住她的手,说到:“不去谈别人的事了,你明日跟我一起回朱雀城好不好?”
白清漪低头看着被摇来摇去的手,嘴角微微上翘,无奈道:“我走了,嘉禾暂时还没办法压住帝都的这些人啊,好不容易稳定的局面说不定又会生出波澜。”
“而且这阴阳两仪宗最近收到了不少好东西,也该交出来一部分用来赈济皇朝境内的那些灾民。”
木青闻言皱眉:“我把阴阳两仪宗安排到白帝城,岂不是拖累了你们?”
白清漪闻言一笑:“朝中那些老家伙突然不理政务,确实会让我们忙碌一阵子,但这是帝都,最不缺的就是这方面的人才,正好借此机会提拔一批更好用的官员。”
木青轻叹一声。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白清漪想要把司马炎为首的这些老朽官员换掉,绝对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还不知道会耽搁多少时间。
“那我们得抓紧了呀。”木青突然一脸严肃地数道。
白清漪眨了眨眼,“什么?”
木青说道:“静儿这一次去祝家一趟,收获很大,很快就要突破到化凡后期。”
白清漪闻言一笑:“这我知道呀,我也替她高……兴。”
白清漪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见到木青直勾勾盯着她,才反应过来木青说的“得抓紧”是什么意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我记起来还有一件事得去找嘉禾——唔。”
白清漪抽出手来,受惊似的朝外面逃去,却被木青一把搂住腰,咬住了唇。
二人在白帝城待了一个多月,却都在自己的事情上忙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亲密。
随着木青手臂和胸口的温热传递出来,白清漪稍显僵硬的身体渐渐软倒在了木青怀中。
一夜无眠。
木青离开白帝城时,只与白清漪做了个告别。
……
木青回到朱雀城时,没敢立即回城主府,而是独自一人走在城中街道上。
大半年时间没有回来,朱雀城的变化极大,朱雀大道上无比热闹,门庭若市的是万花谷新开设的丹药铺,再往前走去,便是炼丹坊所在的区域,这里的建筑要比他离开时要多出好几倍,而走过丹药坊后,所见到的建筑便各不相同了。
与丹药坊毗邻的是他亲手规划留给居叶城流民的区域,如今已经从规划变成了现实,变成了一栋栋风格鲜明的建筑,在其中,还有一座他当初为白清漪布置的那座小院。
木青在小院内待了一会儿,再往前去,街道上突然就多出了许多修行之人,他跟随着这些人往前走去,竟然走到了一座阁楼前,阁楼外正排着长长的队伍,木青本想找到一个人问问是什么情况,却不料见到了一个熟人。
“你们怎么在这里?”
嬴青和微生露听到声音,转身看去见是木青,面露惊喜之色:“你怎么在这里?”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完,反应过来和木青说的一样又同时一笑,回答道:“你难道没有收到消息,我们三仙岛已经在朱雀城招收弟子了吗?我们是跟着花姨一起来的。”
木青明白过来,看向楼外排着的长长的队伍心情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写意轻松,嘴角一扯:“你们都不给朱雀城留点人吗?”
嬴青嘿嘿一笑:“我们可是很尊重你们的,不然就到城主府外的广场上去了,那里的人比这里多出至少十倍。”
楼外这片小广场上少说有三四百人,木青有些吃惊:“城中如今有这么多散修吗?”
微生露点点头,“当然有啊,这段时间尤其多,我想他们应该是听说了西山境发生的事情吧,我都遇到了好多从西山境过来的散修。”
木青与二人早就是熟悉的朋友,从他们口中知道了三仙岛如今的情况,说道:“听说无极剑宗也派了人来,她们也在这边吗?”
嬴青笑着说道:“是的,陆师姐她们就在前面,我们这段时间经常待在一起。”
微生露此时向木青问道:“我本以为还能见到折芊芊师姐呢,你知道她们南海道门发生了什么事吗?”
木青心中一动,摇头道:“这我确实还不清楚,不过芊芊和云璃好像说过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毕竟元光镜还在灵儿手中。”
木青说完眉头微皱,他们是在西山境时分开的,算时间已经有四个多月了,道宗是出了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