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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卿卿要去拜祭顾驰渊,这件事,韩卿卿竟是从未对许落提过。

许落想起几日前,韩卿卿命人给她送来的一封信。

信很简短,要许落多保重,有空替她去看看韩谨柔,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以韩卿卿的性子,不可能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许落的。

书里顾骁野去郧州带了温平和锦衣卫,还有百里长安随行。

百里长安并非是去郧州,而是另有军务在身,但恰也是因这个凑巧,阴差阳错让百里长安救了顾骁野。

而今因为新婚之夜的变故,百里长安自然不可能再去。

这也意味着,若徐修真的趁着这次顾骁野去郧州造反,顾骁野处境会极其危险。

因为能救他的人,根本不在身边。

许落纠结了许久,心绪这个复杂。

这个时空的顾骁野,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那么多原本忠于他的臣子领兵造反,明知这条路一旦失败就是死路一条,甚至还要株连九族。

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铤而走险。

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顾骁野太暴戾了。

身为君王,眼里没有天下,没有万民,动不动就杀人,动不动就屠城,谁受得了啊。

许落真的很不想管他的事。

可,他到底是顾骁野。

是一个什么都需要自己咬牙承受,竭力踩着鲜血往上走,没有任何人真正爱过他,给过他半点温暖的顾骁野。

她到底还是狠不下心,不去管他。

“你还记不记得,卿卿曾给徐修送过一封信。”

许落将自己的疑虑说了,”我怕卿卿根本不是为了去拜祭顾驰渊,而是另有用意。皇上可能会有危险。”

百里长安的反应极其淡漠,“有温平在,能有什么危险。”

许落脱口道:“可若是徐修造反呢?”

百里长安波澜不惊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徐太守不会。”

许落没法跟他说实情,只能极力劝说他去趟郧州。

然而百里长安却无意多说:“你病刚好,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

他说完,竟然就这么走了。

许落喊都没喊住。

*

房中燃着烛火,百里长安坐在桌边,凝神翻看着一封信,情绪莫辨。

是贾通给他留下的信。也是绝笔信。

婚宴前夜,贾通曾来找过百里长安。

百里长安和贾通在南江时相识,他受过贾通的情,是以与贾通的私交向来不错。

但贾通平日为避嫌,很少到他府里来找他。

那日贾通在府里呆到很晚,喝了许多酒,说了许多话,提到淮州屠城之事,言语间尽是叹息。

他意味深长地说:“大魏末年阉党当权时,先皇振臂一呼,京都群雄响应,共同诛除阉党,拨乱反正。倘若而今有人像当年先皇一样站出来,想要重塑朝纲,廓清宇内,不知是否还有义士愿意相随。”

百里长安蹙眉,“先生醉了。”

贾通却微笑着摇头,“长安,你是玄甲军统帅,在朝中素有威望,我和你相交多年,也知你存着一颗济世安国之心,何苦一味愚忠,助纣为虐呢?”

百里长安沉了脸色,“先生之言,我只当都是醉话,不会外传。但先生身为侍郎,以后还请慎言。”

他送贾通出了门,贾通长叹,眉宇间竟有哀痛之色。

百里长安大婚那夜,他来送礼时,在礼单中夹杂了一封信。

那些礼物原本被堆积房中,管家这两日清理时,才发现。

信上写着“百里长安亲启”,管家不敢怠慢,赶紧送了来,百里长安打开时,才发现是贾通的信。

信里为大婚那夜将顾骁野带到婚房的行为道歉,说对不起百里长安。

“但非如此,大事不能成。”

百里长安能明白贾通的用意,摆明了是想要他和顾骁野之间生出嫌隙。

但他没太明白,贾通所说的,是什么大事。

可是许落那句徐修造反,一言点醒梦中人。

贾通与徐修都是顾英奇的旧部,虽然一个在京都,一个在郧州,但二人向来联系密切。

贾通不会无缘无故来试探他,更不会无缘无故抱着必死的心,也要在他和顾骁野之间,留下这样深的龃龉。

百里长安不愿意反,贾通便逼他一把,他若反了,固然更好,不反,也必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地忠心耿耿了。

百里长安看着这封信良久,最终,冷漠地将这封信举到烛火边,烧掉了。

顾骁野对许落做下那种事,他没有领兵造反,就已经是对顾骁野最后的情分。

徐修是否会反,顾骁野是否会有危险,那都不关他的事。

他也不想管。

火舌吞噬着信件,余烬飘落。

百里长安抬眸时,就见小骞怀抱着那把紫霄剑,静静地站在门口,“姐姐刚才来找过我。”

百里长安淡淡道:“若是为了去郧州之事,不必说了。我不会去。”

小骞没说话,反而径自走进屋中。

“来京都这么久,承蒙百里将军对我和姐姐照顾有加。”

小骞缓缓道,“只是有些事,我想,该告诉百里将军了。”

百里长安:“什么事?”

“关于我姐姐,真正的身份。”

小骞说:”百里将军,恕我直言,她本来,就不该是你的妻子。她早就已经是顾骁野的皇后。”

百里长安脸色顿时冷了下去,“邵云骞,我劝你说话前,先三思。”

小骞微微叹气,“我近来学道,偶有所得,不如,便带百里将军去几个地方。”

他拔剑,身形闪动,寒光闪过,手腕间鲜血淋漓落地,倏忽组成了一个符号诡异的圆阵。

小骞盘膝坐在阵中,结印不知念了句什么,剑光大盛,阵中以血画就的符印也闪烁着红光。

百里长安明明身在此处,可意识却仿佛被一股强大不可抗的力量,拽了出去。

似乎是身处一间客栈内,鼻端有浓郁的药味。

百里长安睁眼看去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扶着一个脸色憔悴苍白的女孩,耐心细致地给她喂药。

那女孩看来比少年大不了多少,但百里长安仍是能依稀辨出,那女孩就是许落。那少年,隐约是年少时的小骞。

她不肯吃药,勉强推开了药碗,少年耐心相哄,女孩却只是不听,哭个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