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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落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方才对顾英奇说的那几句话,是不是被顾骁野听到了。

虽说她的确是出于同情和可怜才帮助顾骁野,可这种话对于顾骁野来说,该是很打击他的自尊心。

她也是服了顾骁野,怎么就来得这么巧,恰恰说到他的时候,他就来了。

果然背后不能言人是非,因为很可能给自己惹上是非。

顾英奇心念一动,站起身来,“阿野你这来得着实有些晚了,虽说皇上有诏,那是没办法,可许姑娘明天就要走了,你得好好跟许姑娘赔罪。”

顾骁野静静地站在那里,没说话。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顾英奇几步过去拉着顾骁野进来,“爹再去找你许伯伯聊点事,你陪着许姑娘先说会儿话。”

饶是知道许落对顾骁野没有那种意思,但,顾英奇总还是有点不肯就这么放弃。

怎么说许落对阿野还是和对旁人不一样的。

就算是可怜和同情,那也总比没感情要好。

没准两人多接触一下,就能激发出别的情感了呢?

许落眼睁睁看着顾英奇这么走了,也眼睁睁看着,昨天对她还算态度温和的顾骁野,这会儿,浑身的气息似寒潭般冰冷。

还是正飕飕冒着寒气如覆了一层霜雪的寒潭。

“三公子你回来了?”

许落努力露出个笑容:“明早我就要走了,三公子想要我做什么,可能我没法帮你做到了……”

她从袖中拿出那个小荷包递过去,讨好地说:“不过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顾骁野没说话,连看都没有看那荷包一眼,神色极冷地盯着她。

许落被他身上骇人的低气压给吓到了,本能地觉得,她应该立刻、马上离开此地。

她慌忙将荷包放在桌上,“这个荷包我放在这里了哈。三公子,我爹娘还等着我,我先走了……”

说完不敢看顾骁野的脸色,低着头就想离开。

错身而过时,他突然伸手,猛地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身前扯了几分,力道极大。

许落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三,三公子……”

顾骁野黑着脸,死死地盯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字说:“可怜我?同情我?”

他这会儿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能杀人一样,许落哆嗦道:“三公子,你,你冷静一下……”

“你拒婚,我不在乎,不涉及男女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骁野咬着牙,脸色黑沉得可怕,“可我不需要谁的同情,更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尤其,是她的。

他捏着她手腕的力道,随着他每说一个字就愈发加重,许落感觉自己的手腕跟断了似的疼。

她怕刺激到顾骁野,不敢挣扎,可是却控制不住地,疼得声音里都带了一丝哭音:“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面对顾骁野这样的人,先服软,总是没错。

顾骁野阴沉的目光盯着她,眼底变幻莫测。

许落感觉有那么一刻,他可能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她一动不敢动,跟个鹌鹑似的缩成一团,身子都在发颤。

眼前的顾骁野,与昨天那个陪着她一起走在长街上,神色温和地与她面对面吃馄饨的顾骁野,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好像他的身体里,藏了一个凶神恶煞的恶兽,这会儿突然原形毕露了般,那眼底的光,只是看一眼,就令人心生恐惧。

短短几分钟,好像过了几个小时那般漫长。

终于,顾骁野松开了她。

“滚。”

他神色漠然,态度恶劣至极,“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侧过身去,一字字说:“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许落立刻飞快跑了出去。

顾骁野听着女孩的脚步声远去,只觉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般,空荡荡的,隐隐泛着疼。

当初她拒婚时,他本就决定,不会与她有任何瓜葛。

虽然夜深人静时,总是忍不住想起芦苇荡那一夜,耳畔也似乎总是响起她反反复复喊着他三公子的声音。

可是他到底忍住了,不曾去找过她。

直到那日在南江城,他在临江楼遇到她。

他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总想要去看她,总想要……靠近她。

看见她对袁让言笑晏晏,他竟然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莫名地,心里有些发堵。

他以为她对自己,多少是存了那么一点温情的。

不然,她怎会在他受杖刑时,跪下来替他求情。

他以为这些时日,自己于她而言,多少有那么一点不同。

却原来,她对他的不同,不过是因为可怜与同情。

这是一种最廉价的情感,毫无任何价值。

从小到大,他承受了多少所谓的可怜与同情,却从不曾改变他的处境一丁点,到最后,只让他不屑,让他憎恶。

因为他们随意施与的同情,不止一次让他陷入深深的自我厌弃中。一如现在。

这样的情感,他宁可不要。

顾骁野没有去看桌上那个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

许落一路小跑着回到居处,在院外定了定心神,这才装作没什么事地走了进去。

顾英奇正在跟许元明说:“我跟渊儿都通过信了,他会提前派人来接,你们到了郧州城,仍住在顾府就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渊儿说……”

许元明很是敷衍地点点头:“多谢顾大人。”

许落进来时,顾英奇有些诧异,“这就回来了?”

阿野这孩子,就没说多留落儿一会儿,怎么这么快就聊完了。

许落含糊地应了一声,借口还要整理东西,先进了房。

她掀开衣袖,灯光下,就见到手腕白皙的肌肤上,几道暗红色的指痕道道分明。

许落随便敷了点药,心绪有些复杂。

今天她不过如实说了那几句话,就亲眼见识到了顾骁野的另一面。

看来她还是高估了对顾骁野的认知,那个荷包,或许对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过去十几年在顾府受尽凌辱的生活,已经铸就了他性格的底子,喜怒无常暴戾凶狠的因子,早就已经在他的身体里滋生出来了。

他日只要一个引子,就可能彻底失控。

还好,明天她就离开京都了。

以后,她是没可能再跟顾骁野见面,也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只愿,这次郧州之行,能够顺利拿到那块木牌,不久后,可以如愿见到神算公孙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