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史来时，顾聿知正踮着脚往楼下看，此刻天已经黑了，各个商铺门前点亮了灯笼，和白日的喧嚣不同，夜晚有夜晚的美。
他看得格外认真，直到听到谢长史的声音才转过身来，迈着小短腿爬上了椅子，指着他面前的椅子道：“谢长史快坐。”
谢长史先行一礼，随后坐了下来：“不知殿下找我来所谓何事？”
顾聿知有些不好意思，食指在小拇指上比划了下：“谢长史，我有一个小小的想法。我想做一点小生意，毕竟我不能一直靠皇兄救济嘛。”
谢长史微怔片刻，压下心底惊诧：“殿下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顾聿知挠挠头，他总不能说自己现在有个什么系统吧，有些委屈道：“这两天用膳不是客栈，就是酒楼，我不太喜欢。之前吃徐嬷嬷做的银耳羹时，我就想开一家我自己的酒楼，这样以后我出来玩就不用觉得找不到好吃的了。”
谢长史本以为闻王能想到问皇上要钱，能想到先租房再找封地，已经算是很聪明了，却不想他还想着要做生意……
联想到今天下午逛昌州府的行径，谢长史瞬间明白了，心中无限感慨，闻王殿下之聪慧，世间罕见，也难怪皇上会力排众议，将他送往漠北了。
不过他殿下做生意的理由……
谢长史暗笑，果然是孩子想法。
这一刻，谢长史收起了内心最深处的那一点不满，决定全心全意辅佐闻王：“臣倒是觉得，昌州府是漠北最大的城市，酒楼倒是挺少的，殿下的这个想法是对的。”
听谢长史也肯定这个想法，顾聿知才收起委屈的小表情，眼睛亮晶晶的。
谢长史接着道：“但殿下可有想过酒楼需要能管事的掌柜的，利索又有眼力见的小二，当然这些都可以在昌州找，但殿下能满意的大厨？殿下可有想过去什么地方找？”
顾聿知还在默默盘算着如果皇兄和皇嫂这次能多给些钱，他的小生意，说不定就变成大生意啦，一听这话，皱起了眉头。
他托着腮暗想，这个大厨该去哪找呢？
一直没说话的舒小涵忽然举起了手，一副我有话说的样子：“小王爷小王爷。”
顾聿知无声问道：“舒老师，怎么了？”
“你之前说的徐嬷嬷，她的手艺很好吗？”
顾聿知连连点头，语气满是骄傲：“当然啦！徐嬷嬷可是御膳房世家出身。母妃说，前朝覆灭，徐家落败，徐嬷嬷家人卖身为奴，徐嬷嬷带过我母妃，后来跟着母妃进了宫，掌管着殿里的小厨房。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经常吃徐嬷嬷做的膳食。”
所以那个银耳羹一端上来他就知道，那是徐嬷嬷做的。
一想到这，顾聿知的眼神微暗，徐嬷嬷身体还没恢复，就已惦记着给他做膳食了……
舒小涵却面露惊喜：“既然小王爷想在昌州开一个京城菜系的酒楼，徐嬷嬷又这么会做饭，不如让徐嬷嬷当大厨？”
文修竹神色一凛，开口斥责道：“简直胡闹！”
“什么胡闹？”舒小涵立马反驳，“徐嬷嬷难道不就是现成的大厨？小王爷在宫里长大，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有吃过，还能这么喜欢徐嬷嬷所做的膳食，不就证明了徐嬷嬷的能力？”
她拍了拍手：“咱要物尽其用啊！大厨是咱自己人，不就省了一部分成本嘛。当然了，为了不让徐嬷嬷寒心，殿下可以提高她的待遇。毕竟要让马儿跑，不能不给马儿吃草不是？”
她不懂做生意，但明白要想留住人才，高薪可是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
人只有在自己的生活好了之后，才能谈情怀。
文修竹气得刷的一下打开扇子：“徐嬷嬷一介女流，怎可担任大厨？”
“什么什么？”舒小涵掏了掏耳朵，一脸不可置信，“女人怎么了？你还是女人生的呢，凭什么瞧不起女人？”
文修竹冷笑一声：“徐嬷嬷若是当了大厨，那这酒楼生意就好不了！别说我瞧不起女人的话，毕竟没有谁家酒楼的大厨是女人！”
两人说着又吵了起来，顾聿知轻轻拍了下额头，心底大喊：“你们别吵了！”
文修竹这才哼了声，收起折扇，背对着舒小涵，一副拒绝交谈的样子。
脑子里安静了，顾聿知才小大人样叹了口气，转了转圆溜溜地大眼睛，转头看向谢长史：“谢长史，徐嬷嬷做的膳食特别好吃，让她做大厨怎么样？”
就是徐嬷嬷家人不在这边，要是徐家人都过来的话，酒楼生意肯定会很好的。
顾聿知对徐嬷嬷的手艺就是这么自信！
徐嬷嬷？
谢长史犹豫片刻道：“徐嬷嬷的身份，恐怕有些不妥。”
文修竹对着舒小涵得意大笑：“我就说过，女子不可能当大厨。”
舒小涵气急，却也无法辩驳，毕竟后世对女人都难免歧视，更何况是封建的古代了。
听到文修竹的话，顾聿知眼神一暗，还以为谢长史和文修竹想法一样，不解道：“是因为顾嬷嬷是女子才不能做大厨的吗？可顾嬷嬷在宫中也是掌事嬷嬷呀。”
母妃曾说过，顾嬷嬷不仅手艺好，处理宫中事物也极为厉害，可仅仅因为身为女子，就不能当大厨？
顾聿知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只得委屈巴巴等着谢长史解惑。
谢长史笑道：“不仅是这样。首先，徐嬷嬷是内务府挂了名的掌事嬷嬷，是有身份地位的宫人。即便不用考虑这些，殿下可有想过徐嬷嬷本人愿意当大厨吗？”
顾聿知有些沮丧地嘟了嘟嘴。
见他这样，谢长史耐心道：“不过，殿下可以和徐嬷嬷商量。若徐嬷嬷愿意，便要和她说清楚，女子为大厨，可能世间难以容忍，徐嬷嬷需要承受很多误解。徐嬷嬷若是不愿，殿下不可强硬相逼。”
顾聿知这才点了点头，略显乖巧道：“我知道的谢长史。不过若是嬷嬷不愿意，我可不可以让嬷嬷教一教啊？毕竟，嬷嬷做的菜真的很好吃嘛。”
瞧他这幅小模样，谢长史轻笑着点头：“自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