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怀没想到会在夜里陪齐旭喝酒。
还是闷酒。
“我有些无法理解。按理说万四的身体已经大好，你应该没什么烦恼才对。”赵子怀一边为齐旭斟酒，一边试图旁敲侧击地问出他的烦恼事。“你们吵架了吗？”
齐旭斜眼看他，“我与她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吵架的。”
也是，看前几天齐旭那副紧张劲，想必已经将万四放在心头，又怎么会跟她斗气？
“那我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值得你这样一个劲地喝闷酒。”赵子怀一见齐旭的酒杯空了，便快速地为他又补满。“按理说，你现在正是最如意的时候，只要见完贵人，便可以回去安排你与万四的婚事。能将那样的美娇娘娶进门，是多少男人的梦想?”
齐旭沉默地将杯里的酒喝完，尚来不及开口，就看到赵子怀又将酒倒满。他深深地看了赵子怀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将酒干了。
“你这副模样实在不太寻常，”赵子怀说道，也没有继续为他添酒。“你且说说是什么事情吧，我可不能任你用这副样子去见贵人。”
“……”齐旭估量着要不要告诉赵子怀。
“你若不说，那便由我自己来猜了。”赵子怀装模作样地咳了一下，准备说出自己的猜测。
但齐旭没有兴趣让他随意去猜关于自己的事。
“我将我的事情跟阿灵说了之后，她便一直避开我。”
这是正常的反应不是吗？正常人谁听到那样的秘密会没有动摇的？万四看起来再成熟稳重，也不过是个未满二十的小姑娘，对于齐旭所隐瞒的秘密，她只是躲他而没闹开，已经是很难得了。
这样一来倒也解释得通为什么齐旭这几天总是感觉有些阴郁，原来是被人躲着……
“就算万四躲你，我想也是一时的事情。毕竟她还是个小姑娘，要她一下子接受那样的事情实在有些为难她了。”赵子怀说道，看着齐旭的表情仍不见开怀，便接着说。“你如今心情不好，而我接下去要说的话在你听来也只是徒增心烦。只是话还是要说的——如今万四已经知道你的事情，而你又来了东京城多日，该见贵人了。”
齐旭闻言，沉默不语。
“你这次来是有事相求的，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赵子怀见他无动于衷，下意识皱起眉。“我自然知道你内心并不想与贵人有什么牵扯。可是放眼东京城，真正能制得住谨明的，恐怕只有贵人。我前两日收到万家的信，对于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多少有些了解，谨明对于万四，恐怕是势在必得。”
他也不是不能理解齐旭的想法，只是觉得他来都来了，临门一脚再退却大可不必。
“再说了，贵人昨日又把我叫去问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探问你为什么不见她，我也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帮你推搪了。”
“……我需要跟阿灵再商量一下。”
反正不管他们怎么商量，最后的结果都是要去见贵人，赵子怀也就随他。
不过他对于某件事还是挺好奇的。
“我记得刚来的时候你叫万四都是灵儿灵儿的，怎么现在叫她阿灵了？”
“……她说那样叫她会让她觉得有些恶心，”齐旭表情有些奇怪。“所以，叫她阿灵刚刚好。”
赵子怀听完他的话，表情也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这万四还是一如既往地直接，她现在恐怕是真的没有那么喜欢你吧。”
…………
齐太后的懿旨在赵子怀刚回到王府就到了。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赵子怀叹了口气，视线落在传旨的太监身上，“我才刚回到，且让我歇口气再去吧。”
“自然是可以的。”太监恭敬回答。“太后娘娘知道您回来不久，特意嘱咐等您歇息好在去也不急的。”
“真是感恩贵人的体恤。”赵子怀从善如流地笑道，随即吩咐下人准备茶点。“你一路过来也辛苦了，且吃点糕点喝口茶再走吧。”
传旨太监笑着应声。“那奴才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懿旨上门，可赵子怀看起来并不着急上心，茶点上来之后他还细细品尝一番。
“厨娘这次新做的茶点不错，可以带一些去给万四尝尝。”他指着那块做成花朵样式的酥饼对无沧说道。
“您如今还有兴致去评论茶点么？我倒认为您该对宫里那位的旨意更上心些才对。”
“那位如今让我去，不过是在催我早些安排齐旭去面见她而已。这件事情我昨夜陪齐旭喝酒的时候已经提过，想必很快就能推进。”
只是虽说是看起来一切顺利，可是赵子怀总是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我觉得，只是见见并不会如贵人的愿，她大概会有其他要求。”
而齐旭未必会顺着她的意思去做。
只怕到时候人家母子斗法，夹死他这个被无辜牵连的。
…………
所以说，人还是不要想太多有的没的比较好，因为你也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些麻烦事什么时候会成真。
“所以，哀家要你想办法，让旭儿在东京城里住上几个月，起码得过了春再走。”
赵子怀很想让自己相信他是听错了，可是齐太后坐在上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呢。
有时候想要自欺欺人也是件极有难度的事情。
“您这要求……”赵子怀下意识地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子端不是那种您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的性子。”
而且十分有可能他一瞧见苗头不对，直接就带着万四离开。
“哀家自然知道，所以才要你想想办法。”齐太后说得理直气壮。“如今想来，他会这样一再拖延着不见哀家，定是因为对哀家有怨。好不容易才能母子相见，哀家不希望只是那样敷衍见过之后，便从此不相往来。”
虽说她没养育过齐旭，但不得不说，齐太后对于齐旭的打算还是估摸得很精准的。
毕竟齐旭就是打着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念头来东京城见她的。
“可是子端与万家姑娘的婚期定在二月，若是要他留在东京城，定是要误了婚期。”赵子怀想了一下，这么个重要的问题冒上来。“他对万家姑娘是情根深重，难免会因此对您有更多怨气呢。”
齐太后抿着唇，沉默了很久。
见她如此反应，不得不让赵子怀疑心起她的用意。
“贵人您是想要为他另谋一桩婚事吗？”他小心地探问。
会这样想，他觉得十分合情合理。齐太后既然知道齐旭是在齐家被养育成人，一定会与齐家有联系。哪怕此时已经身在高位，齐家也算是她的娘家，何况还有齐旭这么个人物在。
如果是她想要知道齐旭的现状，齐家肯定不敢有什么隐瞒的。
要知道这可是欺君，是要掉脑袋的。
这样一来，齐太后肯定是知道齐万两家的婚事，以及他们定下的婚期。
在知情的前提下还有这样的要求，齐太后到底盘算着什么就不难猜测了。
齐旭会让她如愿吗？
这是不可能的吧！
赵子怀只觉得自己摊上了一个大麻烦。
“我也不是一定要为他另谋婚事，只是他现在选择这么一个名声不好的姑娘，很难让我满意。”齐太后淡淡道。“听说万家四姑娘美貌闻名洛城，可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差。”
赵子怀愣了一下，他如今习惯了面对现在这个稳重又与人有淡淡疏离感的万安灵，倒是忘记了她以前的荒唐事。
“您也知道，道听途说总是会有些出入，万四姑娘的脾性并不如传言那么不堪。”
“哀家自然不是这种听信流言的人，”齐太后摆摆手，好整以暇地看着赵子怀，给他丢出了第二个难题。
“所以，为了确认那万四姑娘是不是旭儿的良配。他们留在东京城的这段时间里，你得想办法将她带到宫里来，我要见一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