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天。
万安灵推开窗子，一股湿润的水气迎面扑来。她闭上眼睛吸了口气，雨水带来的潮湿让她觉得有些郁闷。
真是不喜欢这种下雨天。
杏儿的小屋忽然亮了灯，万安灵从楼上看过去，正好与从屋里出来的杏儿四目相对。
杏儿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仍是蒙蒙亮的天空，似乎对于这么早就看到万安灵感到十分意外。她没有犹豫就向着小楼这边跑来。
“灵姑娘怎么起得这么早？”
“嗯，也没有什么原因，就是觉得睡不着了。”万安灵含糊应道。“你是要去厨房？”
“是的，昨日厨娘跟我说，今天早上要准备的功夫很多，如果我有空可以去那里帮忙。”杏儿踌躇着，“不过姑娘今日起得早，我也就不过去了，我为您准备洗漱吧。”
“不用不用，我还准备再去睡一会儿，你就去厨房忙吧。”万安灵摆摆手，而后想了一下。“你回来的时候去一下藏春园，帮我把芷妹妹叫过来吧。”
杏儿点点头，匆匆向厨房跑去。
万安灵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收回视线，又往客院那头看去。
虽说孙家是很卑鄙，想用拖字诀来逼迫他们妥协。昨夜她一时气愤，很多事情都没有深思。可一夜沉淀之后，万安灵觉得有些事情是不能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
比如清姨娘，比如万九。
这两个人对自家人都能下这种狠手，如今是万安怡遭殃，下次是谁都很难说。
万安灵想了又想，觉得这个事情自己的意见不能作准，便想着找万安芷来商量。可……她们都是养在深闺的小姑娘，眼界与决断力都尚为欠缺。
或许，她应该再找别人商量此事？
她在脑里快速过了一遍合适的人选，最后万庆柏的脸清晰浮现。
对啊！大哥哥正好是最合适的人。
很多话她身为姑娘家不好开口，可是作为万家培养的下一位当家，万庆柏在长辈们面前却是个说话有分量的人物。
只是要说到什么程度，也是个需要斟酌的事情。
烦心事太多，时间在苦恼中流逝，待到房门被轻轻敲醒，万安灵才回过神来。外面天已大亮，明媚的秋日温柔地抚触大地，昨日的连绵细雨如同虚幻。
“灵姑娘起来了吗？”门外春姑姑的声音响起。
“嗯……”万安灵应了一声，忽觉自己鼻音浓重，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大概自己是要感冒了。
鼻头痒痒的，她很快就打了个喷嚏，门外似乎静默一阵，万安灵似乎可以想象到春姑姑的眉头已经皱起。她迅速找了件披风披着，走到门边将门拉开。
“姑娘，如今已是深秋，正是风寒正盛的时候，您可不能因为大意让自己的身体遭罪啊。”春姑姑看见万安灵对自己露出讨好的笑容，心里没辙。“您先往内室去，我给您找个暖炉，然后去厨房要碗姜汤。”
万安灵乖乖地点点头，看见春姑姑转身要出去，及时叫住她。“姑姑，麻烦你叫陈大夫过来一下，我想让她给我诊个脉，好放心些。”
很快，陈大夫就来了。
万安灵还没开口，便见陈大夫一脸为难，似有话要说。也许顾忌着还在房里的春姑姑，陈大夫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万安灵坐下，自己则沉下心绪为对方把脉。
春姑姑凝视着陈大夫的侧脸，见她眉心不展，想探问，却又怕打扰她。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决定先将暖炉和姜汤取来，之后再细细向陈大夫询问一二。
门被关上，脚步声远去。
万安灵清了一下嗓子，抽回自己的手臂，目光迟疑又坚定地落在陈大夫身上。
“我请你来，是有事想要拜托。”她道，视线微微移向右下方，看着桌上青花瓷杯。“昨日请你帮忙熬煮的药，也许要加紧些时间。”
“关于这件事情，我也有话要说……”陈大夫忽然打断了万安灵的话茬。
万安灵微微一愣，抬头看向陈大夫，见她脸上依旧有着迟疑的神色，似乎仍然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对万安灵说这些事情。
“你但说无妨。”万安灵道，“而我也有事要对你说。”
万家与孙家的事，算不上是光彩事情，本不应该外扬。只是如果需要陈大夫的配合，那自己也该将大概的情况向对方告知才行。
万安灵心里有如此打算，便开始计较该说到哪个程度，没想到陈大夫一开始就给她一个措手不及的晴天霹雳。
陈大夫将万安怡对自己说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了万安灵。
这些事情是万家的家事，她作为一个外人本是不该知道的，却在机缘巧合之下了解了其中的隐情。如今，她要对万安灵诉说，就不可能藏着掖着，必须据实以告，至于之后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那便是万家的决择。
由于担心春姑姑随时会回来，陈大夫说得十分简洁，但该说的重点都提到了。说完之后，她稍稍松了口气，昨日纠结在心里的郁闷似乎有些消散。抬眼去看万安灵，才发现对方的表情似乎不如她想象中那样的意外。思及万安灵刚刚提及自己也有话要说，她心头微跳，心里忽然想到一处。
莫不是万安灵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陈大夫说的事真让我觉得意外呢。”万安灵似乎察觉到陈大夫的疑惑，“我本想着要将孙家的事情告诉你，请你帮忙打配合，谎称怡妹妹病情反复，也许一时半会也不会好转。却没想到怡妹妹自己早就知道实情，却选择兵行险着，用自己的健康去作为赌注。”
万安灵没有因为陈大夫的话感到意外，但陈大夫却因为万安灵的话大吃一惊。
“这么说来，灵姑娘也知道了实情……可你为何不直接告诉万家的长辈们？”
“本该是如此，可是现实却要让我有另外的考量。”万安灵叹道。“如今因为采选在即，就连八妹妹也是匆匆决定了夫家，家里长辈如此做，为的不过是让我们避开进宫的命运。这样的情况下，就算知道孙二是个这么个负心人，万家也不会随意退亲的。何况……”她转头看向客院，表情冷淡。“这世上，男子三妻四妾可太寻常，外头会对此说上孙二一句不是吗？我觉得未必，大概多是觉得他是个风流情种，才会在成亲之前就惹出风流债来。”
世俗对男子这般宽容，对女子未必。如果万安怡服毒拒嫁的事情传出去，大概饱受指责的人只会是她。
而且，如今匆促退婚，短时间里要相看一个比孙家好的门户也不是一件简单事情。既然孙家有意拖着，那她们也可以将计就计，与他们一起耗。
万安灵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陈大夫，对方并未对此有太多反应，只是露出深思的表情沉默着。
“我的想法很需要你来配合，可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也不能强迫你。”万安灵道。“横竖将来如何，也是怡妹妹的命，怨不得人。”
“那……下毒之人如何？”陈大夫忽然问道。
“自然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自食恶果。”万安灵表情冷硬。“毕竟，能对家人下这种毒手，可不能让她们这么逍遥度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