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去上界？你都知道什么？”燕红提不禁脱口而出。
不知怎地，他手中的花叶忽然被拽掉，面色微沉。
燕红提惊了一下，退后了几步，“你怎么了？”
“所以我真的来对了，你就是要去送死了。”檀子素望着她道。
燕红提心神一动，想到了更多，果然有问题，对，那首曲子，让她竟然毫无防备地落入了他的语言陷阱。
她不欲解释更多，檀子素又问道，“你真的甘心去送死？”
他眼底晦暗不明，似乎犹豫不决。
燕红提对于去上界并没有太多犹豫，因为对她而言，那好像是早就已经注定好的命运，从她看到了檀子素记忆中的圣女开始，已经是很明确的道路。
甘心吗？
如果她没有看到太多未来的事，恐怕是有一些不甘心的，她真的很怕死，也不想死。
炙火燃烧后，她所看到的凄惨场面让她觉得一定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在始晏真人，帝景真人和秋水文曦所给予厚望时，她其实很想逃。
只是，她是关键的一环，如果她逃开了，会不会那个末日会更凄惨？
她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死在上界，在叶辰的窥天术中，她是活着的，反而帝景真人和下界的许多人都会在那一天死伤惨重。
强留在下界，就要承受改变未来的后果，这个后果，先不说能不能改变，就是可以改变，她在下界真的有用吗？
她相信自己不会这么轻易死去。
檀子素此番前来的目的并不清楚，但是始晏真人和秋水文曦都曾说过，檀子素是很关键的人物，如果她一旦有什么办不到，可以求助于他。
“我不会死的。”燕红提说道。
“万一呢，如果你万一死了怎么办？你怎么知道一切不会改变？其中一个细小的差别，就会导致全盘皆输。”檀子素有些激动。
燕红提听完琢磨了一下他的心态，其实有些意动，但还是道，“如果你的记忆中我是出现过的，那么如果我现在不去，那么你还是现在的你吗？这是不是一个悖论？”
在她看来，上一辈的计划是成功的，所以才为雪苏河争取了时间，这缺的一环需要她去完成。
其实她也挺乐意去完成的，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去穿越千年前，去看一看上界。
现在要做的是说服檀子素帮助她，让她更快的找到出口。
檀子素久久说不出话来。
燕红提问，“现在你能告诉我当年发生的事情吗？”
很多画面拼凑在一起，她有了大致的猜测，但不明白为何上界对檀子素这般严酷。
在最后的画面里，檀子素似乎已经被处死，他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其实我见过小时候的你。”檀子素悠悠道，他说完后还特意仔细看了看燕红提，“只是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他被认为背叛了上界，在那个大雨滂沱的日子被处于最残酷的刑罚，他明明对上界忠心耿耿，却因为非我族类而轻易被抛弃。
阿照是帝休家族的核心弟子，因为他血统纯正高贵，而他，只是被偶然从下界捡来的一个陪他长大的宠物。
在帝休人的眼中，他不过是一只长得像人一般的猴子。
他一直残害的，其实是他的同类。
燕红提并没有他所料的那样惊讶，反而淡定的点点头，“我在幼年的时候曾经起死回生过一次，你就是那个时候遇见我的，是吗？”
“是啊，可惜我并不知道那是你。”当时心灰意冷之下，他选择了放任自流，直到他从欧阳宣嘴里知道“燕红提”这个名字，才真的知道她是谁。
他一直在耐心的等待，总有一天，她会再次出现在他身边。
她说过的，他们二人是认识的，她与他有婚约，她果然没有说谎。
在那个雨夜，他发疯似的逃跑，错过了和她的初见，更没有帮到年幼的她，这是他最为遗憾的地方。
“可是我并不记得我见过你。”燕红提皱眉，她甚至对于这场病都不太记得了。
那个被改造过的山洞，那个奇怪的记号。
说起这个，她一翻手，拿出个储物袋，是在无月谷中袭击她的黑衣人身上所得。
在储物袋上有一个很明显的标记。
方方正正，互相勾连。
这个标记和她与龙行止在她幼年时藏身的山洞中看到过的一样。
“他们已经找上你了？”檀子素看了眼，并不意外，“这是帝休家族的族徽。”
“帝休家族？”
“是啊！其实，真正让这里不得安宁的不是上界的所有人，而是上界一个传承了上千万年的家族，还记得我曾对你讲的那三个故事吗？”
“狗，回家，还有……”后面那个故事她只记得是一段太莫名其妙的话，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接着就没了。
檀子素看她想得费力，心中叹气，果然啊，她从来都不会把他的话放心上，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在明确告诉他，她的心中没有他。
为什么她不会爱上他呢？他明明已经很周全，已经对她很温柔，对她很好了。
在今日，他却想让她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这样的话，大概能够令她余生忘不了他吧！
他的故事其实就是那三个故事的串联，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并非是上界的人。
他第一次杀人，杀的是一个桀骜不驯的男人。
那个男人实力很强，差一点就要逃出帝休家族的牢笼。
双方僵持不下，那个男人有特别的法器能够阻止任何上界之人的接近，堪称无敌。
后来才知道，那人身上带有半片下界界灵的本源力量，让他在上界也成了厉害的角色。
他逃不出去帝休家族的掌控，帝休家族的人也没办法接近他。
帝休家族把他困在了瞬息阵中，以图耗尽他的寿命，但是面对下界的那半片本源力量，帝休家族的人也很害怕夜长梦多。
不久之后，族长查阅古籍终于找到了破解之法。
同源相杀。
他恰好就是从下界而来的特殊存在，成了杀死那个男人的利刃。
他那时并不懂，那个已经苍老至极的男人为什么对他讲了那么多自己的经历，最后，看着他的眼神甚至带着怜悯。
自此，他知道，他杀的第一个人叫做雪苏河，来自下界，出生在魔族一个古老的传承家族中，自小天姿不凡，没想到一朝飞升却堕入了地狱。
他有一个爱人，想着一定可以飞升，只等到他们都飞升大道再向那人表明心意，可是，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大概是出于对爱人的保护，他至死都没有说出他心爱之人的名字。
因为自小携有半片天地本源之力，能够感知未来之事，临死之际，雪苏河对他说了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一定要小心了。”
这般的殷切叮嘱，那时候他还小，只当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直到他下界后，知道了雪苏河的枭雄本色，再回味雪苏河的话，他便明白了，雪苏河之所以说这么多，不是说过他听的，而是说给他背后之人。
这句话是在提醒族长，他是族人始终要防备的异族，永远不能相信他。
而那些真真假假的话语令族人寝食难安，最后才会有檀家这样的存在。
其实不止有檀家，还有燕家，霍家……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过是千年时间，族人们就不愿意再下界，下去的人想回来，却再也无法回转。
至此，很难再派人下界。
而这些人的下界，引起了下界之人更多的疑惑，猜想，直到有不少人终于认识到尚在下界的另一个雪苏河说的都是真的。
这就是他的可怕之处。
雪苏河临死之际，埋下的刺慢慢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了。
更重要的是，自雪苏河死后，下界飞升之人寥寥，养魂珠易得，炼体珠却无法得到。
后来才知道，雪苏河不仅统一了魔界，还用封印割断了魔界与上界的联系，至此，再无魔界人飞升。
族中弟子的修炼一度停滞，引起了族人极大的不满。
于是又想出来许多办法，嗜魔柱，擒魔掌等，却收效甚微。
这时候他特殊的身份又一次排上了用场，他成了为上界挑选猎物的猎人和探查情报的细作。
第一次带回来的猎物，就是燕红提，那时候她还是琼龙族名义上的圣女，他根本不清楚她的来历，甚至她是自愿的。
渐渐的，他习惯了成为一个坏人。
直到她做了那件事，帝休家族遭遇重创，所有人对她恨之入骨，却重现了雪苏河当日的情景，谁也没办法接近她。
他又一次成为了刀子。
这一次，他没有屈服，结果就是他被处于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