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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一片……

龙行止忍不住扶额。

他怕檀公子听了都得羞愧。

听到她口出狂言,李尽秋大为震惊,怔了一下才组织好语言道,“据我的经验来看,有时候,深情也能够假装出来,你不必……”

不必太过当真。

“不,我相信檀郎绝不是虚伪之人。”燕红提再次强调。

龙行止瞪她一眼。

戏过了啊!檀郎不是虚伪之人,你倒够虚伪的。

燕红提低眉敛目,颇有几分小女儿情态:“檀郎对我的关心照顾我是能够感受到的,可惜我命不久矣,绝不能连累他一生。”

“那你想怎么样?”他算是明白了,这姑娘又想出幺蛾子。

“我想退婚,否则我死后,檀郎还要平白担个鳏夫的名头。”

她神情哀怨,就像以前龙行止见过的那些女子,一时之间不知道她是真的还是装的。

在这么多天接触中,她与檀公子还情根深种了?

墙角那玄色身影还在。

“人家一表人才,你死后也会有许多姑娘前赴后继,不至于非你不可。”龙行止不准备捧场。

他凑近她,声音极低,“感情的欺骗是万万不行的,最后会引起最厉害的报复。”

燕红提嘴角一抽,感情的欺骗?

记得龙墨生前讲过他这个二叔的血腥往事,那些葬身在他怀抱里的女子想必更觉得冤。

她转而看向李尽秋,再次深情道:“师伯,我怎么能嫁给他呢?对不对?完全是个负累。”

李尽秋都无奈了,不知道师侄这突如其来苦恼和幽怨从何而来,这些日子,她半个檀郎的字都没有提过。

“你也不必这么想,檀公子只是秉承父母之命娶你,你莫要想多了。”她当年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爱一个人时,最容易蒙蔽双眼,自以为的认为对方对自己同样深情。

只是错觉而已。

“檀郎对我的确与众不同,他关心我,照顾我,从来没有嫌弃我,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配得上更好的姑娘。”

她仰望天空,“若是我能长命百岁,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龙行止被她酸的倒牙,认识到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人的确容易走上胡思乱想的道路。

墙后的身影退去。

燕红提无限深情的眼神立马古井无波。

“走了?”她小声问。

龙行止点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知道深情是不是真的可以假装,我能不能做到……”

“然后呢?”

“我觉得我做的不太好,因为你一直皱眉。”

“下次不要让我看到了。”龙行止叹息。

燕红提此时却在琢磨怎么能够取得更好的效果。

檀子素也许没问题,但这地牢的事一样和他脱不了关系。

武力解决不了,那就只能以柔克刚,可惜她不是个大美人,没有让人一见钟情的本领。

想要获得檀公子的青睐,有一个人可以帮她。

李尽秋看着她露出笑意,觉得莫名有些冷。

龙行止摇摇头,不再管她,反正她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随便她折腾。

……

另一边,飘雪的山谷中, 有一队人正在慢慢靠近。

他们大概十人,皆是蒙面。

领头的人素衣白袍,几乎与冰雪融为一体,沉静内敛,眼神锐利,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此人正是龙熙。

紧随其后的是容貌殊丽的少女和俊秀的少年,便是棂儿和龙照,其余人都是琼龙族修为不俗的族中精锐。

自接到消息,他们并没有立即赶来,而是收集各方面信息,秋水时是未来毒宗宗主,此人制毒本事高超,但是心狠手辣。

到了洞口不远,龙熙挥手让其他人隐匿气息,他手中则拿出一枚玉珠,他轻轻将玉珠滚动到洞中。

不一会儿,洞中散出浓密的烟雾,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这迷雾珠能够麻痹人的知觉,还能够遮挡视线。

他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毕竟秋水时才是用毒的行家。

隐匿在周围的人服下解药,只待龙熙一声令下就冲进去救人。

就在此时,洞中冲出一对男女,正是秋水莎和秋水时。

此刻,秋水时正抱着秋水莎,一眼就看到了洞口站着的龙熙。

“你是谁?”他边说边随手一挥,几颗黑色药丸洒落一地。

龙熙几乎在同一时刻散出几颗玉珠,屏住呼吸,不退反进,想伸手抢下他怀中的少女。

但是秋水时虽然体力不支,但是却没有松手,反而随着龙熙的力道踉跄倒地。

即使这样,他依旧没有松开抱着秋水莎的手。

秋水莎却就势一个翻身,脱离了他的怀抱。

“阿姐?”他不可置信,瞬间明了,这莫名其妙出来的人和阿姐有关。

随后,又出现几个蒙面黑衣人,其中一人第一时间扶起秋水莎,并迅速从袖间招出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飞舟。

一张金色的网瞬间困住秋水时。

洞口的白衣人后退,浓密的烟雾再次遮蔽一切。

秋水时涌起不甘与绝望,“阿姐,你真的要离开我吗?”

这几日以来他们还是如从前一般,一起制毒解毒,一起研究各种毒物。

他们甚至制作出来一种解毒灵药,或许能够深入无月谷腹地,看一看那里是否有传说中的万毒之源。

他以为阿姐已经默许了一切,会和他永远在这里生活。

到头来一切都是假象。

她始终都在骗他。

秋水莎没有回头,却道,“阿时,我说过的,你我今生今世皆是陌路。”

说完,她靠在棂儿的肩膀,一步步走上飞舟。

秋水时身上没有了力气,他大口喘气,再没有说话的力气。

滴落的泪融化了积雪,他眼睛一眨不眨,只是一直望着。

直到所有人都上了飞舟,束缚住他的金色网子收回,他依旧没有任何力气。

这张网不仅破坏了他本身对于毒物的防御力,还消耗了他所有的灵力。

飞舟离开了他的视线,消失在无垠的天空,烟雾慢慢屏蔽住他的双眼,眼前终于漆黑一片。

那些人来自哪里,又要去哪里,他都一无所知。

漫天的雪洒在他身上,他成了躺在雪地的雪人。

一双眼睛空洞无物,眼泪却怎么也流不尽。

烟雾散去,他才渐渐看出些许微光。

秋水时慢慢站起身,回了山洞。

一声不吭地收拾着山洞中属于他的一切。

炼药的鼎先收回,一株灵植被冻的瑟瑟发抖,一件外袍随意丢在了椅子上,那椅子还是他跑了很远的地方亲自监工打造,造型精致,上面的花纹也是阿姐喜欢的……

他知道阿姐喜欢的颜色,喜欢的糕点,喜欢做的事,他觉得自己很了解她。

可是,他的阿姐,并不了解他。

因为,喜欢,才需要了解。

她不喜欢他。

不喜欢他给的一切,她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他们以后会形同陌路。

他不是没想过,在做这些事情之前,他已经想好了。

桌上炼制的解毒丹,是刚刚和阿姐一起做的,他抓起来胡乱塞在口中,又灌了一壶水。

凌乱的水渍洒的衣襟上到处都是。

他望了望水壶,有想砸成碎片的冲动,但阿姐喜欢温柔细致的人。

水壶被擦拭干净,放进储物袋。

他慢慢收拾,虽然他们只是同住了很少时间,点点滴滴都是回忆。

直到一切恢复原样,山洞中恢复了曾经的黑暗与荒芜。

不会再有了,这世上不存在他所希望的一切。

他坐在洞口望着月亮,银白色月光与雪地映出一片空白的光亮,好像怎么也填不满。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这么痛苦呢?

他坐在地上,觉得一切都是这样的冰冷,他转向黑暗的另一面,那里会有什么呢?没有光会不会好一些?

起身,一步又一步,他步入黑暗……

也就在这时,远在琼龙族上空的秋水莎一阵心悸,她刚刚从睡梦中惊醒,在梦中,阿时在一片黑暗中痛苦挣扎。

“到什么地方了?”秋水莎不安的情绪放大。

棂儿道:“快要到我们琼龙族了。”

“不,不对!”秋水莎眼中闪过惶恐:“不可以!不可以,快回去。要把阿时送回家,否则会出事的。”

她吸入了部分毒烟,昏昏沉沉的,如今才发觉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

阿时性格执拗,她决绝而去,那么阿时会做出更极端的事。

棂儿为难地看向龙熙。

龙熙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月夜下,飞舟调转方向,再次回到沉雪山。

他们再次回到那里,山洞中漆黑无比,早已经人去楼空。

皎洁的月光藏在乌云之下,照不亮无月谷长年累月的黑暗。

……

琥州城。

今夜,月光皎洁。

下了朝的欧阳宣在醉烟楼喝的微醺,哼着楼里姑娘唱的小曲儿乐呵呵地回家。

走到门口,一阵寒意袭过,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晃晃脑袋,夜风一吹,清醒过来。

嗐,现在府里的那些母老虎全走了。

唯一一个赖着不走的,是他那个残废闺女。

这些天以来,他们井水不犯河水,过不久,那丫头也该嫁出去了。

这丫头这些年也不知什么经历了什么,身边跟的人都很厉害,他都有些后悔早早把她许配给檀宰相那个老狐狸当儿媳了。

在这个龙潭虎穴住了这么久,他夜夜胆战心惊,来回周旋,从来吃不胖。

也就最近,有许久不见的老友见面就说他发福了。

无它,他很安心。

他这个女儿向来孝顺,那时候被燕弄玉打那么狠,也还是老老实实地为她送终,迁坟挖出来时,棺材都是上好的材料。

如果是他,草席一裹就是了。

只要他不主动惹事,她绝不会动他,这一点他很放心。

敲开大门,门房老方就道,“老爷,小姐吩咐说,你回来了就去见她。”

“有何事?”

“小姐没说。”老方佝偻着身子。

小姐没说,他也没敢问,但是话一定要传到。

欧阳宣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来气,怎么所有人都怕她?

谁才是欧阳府真正的主人?

他向着前面紧走几步,余光瞟到老方的目光在紧紧跟随,不由一跺脚,还是转了方向。

到了燕红提院中,屋檐下挂着几颗不知名的宝珠,发出柔和明亮的光线。

花厅里,残废闺女身边一大堆书册,都规规整整地摆在桌子上,她正在逐一翻看。

她的膝上放着一块灵气浓郁的盒子,里面趴着一只乌龟,在里面一动不动。

桌子中央,一盆灵气缭绕的白色花朵一张一合,似乎正在呼吸一般,叶片微微颤抖。

一颗拳头大的珠子悬在空中,在她旁边发出光芒。

柔和的光为她增加了温柔沉静的气质。

欧阳宣站在门外,不由地看愣了神。

她这个样子,真的和她娘很像,那时候的燕弄玉,当得起大家闺秀这四个字。

娴静温雅,虽然不够好看,但是很有气质。

他们也曾有过心心相印的时候,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燕弄玉死了,他们唯一的女儿也不知所踪。

如果他早点找回她,是不是她的腿就不会残废了,她在他的培养下一定会是大家闺秀,记得她小时候,由他口授,她就能完整背完整本《启蒙杂记》。

那时候,她不到四岁。

可是,那女人说,女子学了这些只会多思多想,遇到的全是伪君子,穷书生。

不如目不识丁,长大后随便嫁给能养家糊口的人就行,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气得不得了,再也不管了,反正教了她也不能考状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怎么样,照样面目可憎,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看够了没有?怎么还不进来?”燕红提放下手中的书简,揉了揉眉心。

看了一天,只得少许经验,或许可以一试,但是骗人这种事,找有经验的更好。

欧阳宣被她不耐烦的口气唤回神志,这个不耐烦的口吻百分百来自燕弄玉。

他迈着步子走进门,略微寻找,果然,房间的角落里那位神秘人还在打坐。

也不知他这闺女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让此等人才死心塌地的寸步不离。

“找我何事?”欧阳宣干脆道。

燕红提笑眯眯,“向父亲大人请教一些事情,还望不吝赐教。”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怎么样才能让檀子素倾心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