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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达坊市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修士围着斗兽场聚集在一起。

他们这次走的路比之前要远的多。

在经过兽奴交易场的时候,燕红提发现那里空荡荡的。

“别看了,每个月只有两场兽奴交易,今日是没有的。”帝景真人慢了半步,与燕红提并肩而行。

“那斗兽场又是做什么的?”

帝景真人指着身后一瘸一拐走着的兽奴:“斗兽场的也是这些兽奴,大多数人以押注的方式来娱乐,兽奴赢了呢,主人会得到一笔灵石,如果输了或者死了,一概和斗兽场无关。”

“那为什么之前没有把他送进斗兽场赚一笔呢?”这兽奴指定藏拙了,上了斗兽场肯定能赢。

“徒……咳,师妹,你好狠的心,让一个即将病伤而死的兽奴去上斗兽场不是等着亏钱吗?”帝景真人道。

“之前病的要死?”燕红提回忆了一下,凑近帝景真人:“师兄,你怎么把他救活的?”

据她推测,兽奴肯定是魔界之人,魔气和灵气相互冲突,如果以灵气来救助兽奴,他会死得更快,就像自己当初给兽奴喂了灵植一样。

那么,帝景真人也是仙魔双修吗?

浓眉大眼的少年拿剑柄拍了拍她的头:“这你就不必知道了,做正事要紧。”

他们先在登记处报了名,然后就耐心等待场次安排。

管事还特意叮嘱他们:“你们这兽奴看起来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如果真的死在这里了,我们概不负责。”

帝景真人点头哈腰:“这是自然。”

他这能屈能伸的范儿令燕红提赞叹不已。

过了一会儿,就有人领着他们来到了后面,那里有不少已经领了牌子的兽奴。

基本上都是衣衫褴褛的样子。

一场擂台赛下来,先出来的是一个长角的青牛兽奴,应该是赢了比赛,他满身都鲜血淋漓,伤口咧着嘴,露出筋肉,十分可怖。

显然是一场恶战。

在他身后,抬着一具尸体,是长毛熊,后面跟着个垂头丧气的修士。

“这位修士,你这兽奴的原身也可以卖些灵石,不如给了斗兽场,抵了你的损失。”旁边等候多时的斗兽场侍女说道。

修士闻言一喜:“可抵多少?”

侍女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道友若有意,可去旁边详谈。”

说着她指了一下在斗兽场后面的一处精致厢房。

修士点点头:“我家师兄上次把他的长毛熊卖了十五颗上品灵石,我这个虽是死的,但是皮毛血肉里面蕴藏的灵力可不低。”

“道友心如明镜,都是公平交易绝对不会亏了道友,这边请……”侍女躬身行礼。

燕红提坐在斗兽场准备的椅子上,用鞭子点了点兽奴肩膀:“你原身是什么?死了能卖多少灵石?”

兽奴答:“我死不了,不会如你所愿的。”

帝景真人喝了口茶水:“放心,绝对让你一本万利,相信我。”

燕红提起身:“我去前面看看比赛。”

帝景真人点点头,“这里可比外面危险的多,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跑远。”

燕红提几步跨上楼梯,找了个能看清全场的位置。

此时赛场上是两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少年,眉目也极其相似。

一声铜锣响,二人均望着彼此,神情复杂。

“这两位是双生的白鹤兽奴,被一对兄弟分别收养,这养了几年,就是为了看看他们两个谁厉害。”旁边有人说道。

主持擂台赛的是位声音洪亮的年轻男子,“想必大家也已经知道咱们今天最大的看点就是这两位白鹤兄弟相争。

哥哥被张安修士收养,弟弟则是李平修士收养,两年时间各自教导就在今日一决胜负!

现在大家可以下注了。”

话音一落,周围的人又讨论起来。

“这两位修士可也是一母同生的亲兄弟,素来感情不和,这都斗了多少次了!这次你赌谁?”

“我赌弟弟,听说这个李平修士训练兽奴很有一套。”

“那我就赌哥哥,张安修士擅长炼丹,我看到临上场之前可给他的兽奴吃了丹药啊!”

“那这不是犯规吗?”旁边听到的人十分惊讶。

“犯什么呀,他这丹药又不是禁忌,如果你有钱也可以给自己的兽奴喂啊,到时候赢的钱还不够买丹药吃的呢!”另一人说道。

“那我也赌哥哥赢……”

燕红提朝场中看去,这两位兄兽奴兄弟不像是来比赛,倒像是久别重逢激动异常, 彼此望着对方都红了眼眶。

“打呀!你们倒是打呀!”围观的修士不耐烦道。

这两人还是一动不动。

“打!愣着干什么!”

“就是,我们下了注,不是来看你俩大眼瞪小眼的,赶紧打,老子今天不会再赌输!”越来越多的人抗议。

就在这个时候,斗兽场管事的人一挥手。

斗兽场忽有火势开始从边上往里蔓延。

“你们听着,这火是从边上烧到中央,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如果在一炷香之内你们分不出胜负,那么就会把你们两个活活烧死在这里!”洪亮的声音传遍整个斗兽场。

就在这时,这兄弟二人终于你一拳,我一脚的打了起来。

兽奴中的哥哥明显比弟弟戾气要大,下手也狠,一会儿就把弟弟打倒在地。

这个时候一个青袍道人高喊:“这是生死局,把他打死,你就自由了。”

而在他对面,有一人面目与他相似,望着场中,“废物,赶紧给我起来,训练了你这么久,怎么就能撑这么一小会儿?给我打,打不过就给我咬。你反正今天死定了!不能饶了他。”

听到这句话,躺在地上的兽奴弟弟勉强站起来,摇摇晃晃,还未站稳,又被兽奴哥哥压在身下劈头盖脸打了几拳。

直到兽奴弟弟一动不动。

“打呀接着打啊,还没露出原身,还没死呢!”青衣道人高喊。

兽奴哥哥却站在原地,怎么也不愿意再下手。

过了一会儿,火势熄灭。

管事带着几位仆役过来,探了探生死不知的兽奴弟弟的鼻息。

“正在倒气呢,离死不远了,抬出去吧!”

兽奴弟弟被抬了出去,只留下一滩血迹,兽奴哥哥则跟在身后。

“我就说他能赢,分钱去了!”

“人伦惨剧,人伦惨剧啊!”优有修士感慨,脸上却喜不自胜。

“他们不是人,是兽奴。怎么能和人相提并论呢?”

燕红提觉得有些冷,刚才她分明看到兽奴哥哥眼中蕴含的仇恨。他们的外形和人无异,可是境遇却如此残酷。

她明明看到弟弟并不想杀哥哥,所以根本就没怎么还手。

是弟弟为哥哥铺了一条幸存之路。

一对兄弟彼此仇视,一对兄弟彼此不舍却是生死之斗。

到底是凭什么呢?

观那两位修士的修为也不见得有多高,有可能还拼不过赤手空拳的兽奴哥哥,但他们就是掌控了兽奴的命运,让他们自相残杀。

她待在原地看着场中修士的脸,他们好似都被黑气笼罩着,不停的有人拍手就好,有的人兴高采烈的去领赏钱,而赌输的人则垂头丧气外加咒骂。

他们和那些没有灵根的人没有区别。

贪婪,残忍,嗜血……

两声刺耳的鹤唳声响起。

“杀人了,快逃啊!”有人高喊。

燕红提极目望去,后台出现了骚动。

后台的人纷纷涌上高台,似乎正在极力躲避着什么。

还有几个人好奇的频频回头张望,但是除了那两声鹤唳,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传出来。

燕红提有心挤过去看个究竟,可是还没走几步,那边就又恢复了平静。

有几名管事的人过来安抚看客。

“出了一些小状况,不碍事的,客官们尽情观看。”那管事的年轻男子再一次站到了斗兽场中央。

“下面这两个兽奴,是鲜有的两位美女兽奴,大家要不要看啊?”

这时,锁链声起,两个衣衫整洁的女子被推至场中。

她们一个长着长长的兔子耳朵,一个长着,一对猫耳,看起来都异常清秀。

眼神中流露出怯怯的光芒。

更重要的是她们的衣裳非常节俭布料,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这一下,斗兽场周边的修士全都沸腾了。

刚才的那些骚动立马被抛之脑后。

她向着后台走去,有几个人与她擦肩而过。

这几人推着几辆板车。

在一辆板车上堆放着两具白鹤的尸体。

而在另两个板车之上是那对彼此仇视的兄弟,他们似乎也已经死去,躺在板车上一动不动。

到了后台,帝景真人依旧悠闲的端着茶杯小口啜饮,一点没有受到惊吓的样子。

“刚才怎么回事啊?那对白鹤兄弟?”她问道。

“那对兽奴兄弟是在做戏,等出来的时候趁人不备,以身为毒联手杀了那两名修士。”帝景真人淡淡道。

燕红提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

有些东西快速的在脑海里略过,令她有一瞬间的茫然,她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她重新坐到椅子上,说了一句:“活该!”

低下头,却又茫然四顾,对上兽奴视线。

她又迅速看向了别处,心里面不是个滋味。

兽奴朝她爬了几步,斗兽场的人异常警觉,立马拦住了他。

帝景真人笑道:“无妨,我家兽奴忠心的很,绝对不会像那对白鹤兄弟一样!”

“出了任何事情我们斗兽场概不负责。”为首的仆役说道。

“自然。劳各位费心。”帝景真人笑眯眯。

燕红提有点坐不住,自己反而跑到了兽奴的面前,蹲下身:“你想做什么?”

兽奴都没有说话,反而轻碰她的手指,那手上满是伤疤,指端弯曲变形。

“不要害怕。”兽奴轻声道。

燕红提惊愕:“我没有。”也就在她话音落地时, 她心中隐隐约约明白了自己的感受。

她并不是为那对白鹤兄弟感到悲伤,而是害怕。

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在这个险恶的世途中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

她没有立即起身,反而沉默。

不要害怕,这句话不知怎么,就像一只手拂过她心弦。

是啊,不要害怕。

怎能害怕?

兽奴望着她,又道“你也可以。”

“可以什么?”

这一句话没头没尾,她有些听不明白。但是她的眼睛望向兽奴时,却又明白了。

坚定,一往无前。

下着雨的时候,她想告诉兽奴,你可以是自己的神明。

此刻,这句话兽奴也想告诉她,她可以做保护自己的神明,她也有能力可以做到。

她不再是那个在母亲棍棒下无法逃脱的小女孩,也不是洪水泛滥中背井离乡的贱丫头,更不是无力自保的小乞丐。

在看到兽奴弟弟被至亲所伤害,心中涌起的害怕,只不过是对幼时母亲的害怕。

她知道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总是有情的存在。

他们兄弟二人以生命为代价杀死了仇人,这是无法去解的死局,对他们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她看到这种场景,是把自己代入到兽奴兄弟的境地,弱小,任人摆布。

而周围的看客们,之所以能够兴高采烈,只不过他们觉得自己永远不会落到如此境遇。

可是那对兽奴兄弟并没有放弃,哪怕以死为代价,他们做了自己的神明。

而此时此刻,燕红提才真的觉得眼前这个兽奴和自己有关。

“那你有能力反杀吗?”燕红提问道。

兽奴的身份绝不简单,而他能落到这一境地也说明和他为敌的人多么强大。

兽奴看着她,笑了,似乎极为开怀,又是带着点稚气纯净的眼神:“有。”

说着,握住她指尖的手用力,眼睛却一眨不眨看着她。

指尖的冰冷和他眼中的炙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一种信任。

燕红提感觉到了这种信任的珍贵,她反握住,点点头:“那就好!”

虽说是萍水相逢,但也相处了几个月,特别是在当下的环境中,兽奴能够这样了解她的心境,让她觉得似乎离这个人很近,很近。

相处了这几个月却在最后将要离别的时候,终于积累了点惺惺相惜的情谊。

他的一切行为都在告诉自己,这个人是值得她信赖的。

就是这种笃定的感觉。

“好了,这位小姑娘,该你的兽奴上场了。”斗魂场的侍女过来说道。

她闻言起身,指尖被攥住的冰冷消失,“这么快吗?”

帝景真人走了过来,“师妹,没事的,你这兽奴被你训练了一些时日,总能为你赢上一两场的。”

然后又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让他露出更多的龙纹。”

燕红提望向他,又望了兽奴,无声问,这怎么露啊?总不能把兽奴的衣服给扒了吧!

帝景真人的眼神落在鞭子上。

打!

燕红提多少有些下不出去手,触及兽奴的目光,那目光暗含鼓励。

这本来就是商量好的一出戏,燕红提这样安慰自己,手起鞭落。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