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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岭看着睡在床上的沈母,握着她的手,缓缓地叹了口气。

当年沈家刚出事,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是家中幼子,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他只管读书,读得好读的差,爹也不会说他,只是找个事给他做着。

所以他自幼还真的没有担过什么大事。

会娶夫人,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说两人感情有多好,不过是两人家世尚可,都还读过些书,能做到相敬如宾的体面罢了。

当初刚知道出事,他心里对余家是有恨的,连带着看着哭哭啼啼的夫人也有些不耐。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余家的那些旁支一点都不怕惹事,还真的能分了余家的家产,就代表背后一定有人推波助澜。

只怕两家的事情,不是遇难那么简单的。

当时他也想过不管夫人了,毕竟这是余家的事情,只要把这还剩下的余家人给舍弃了,自己应该还是可以躲过这一劫的。

可想起岳丈和大舅哥对自己的好,他又狠不下心。

夫人自嫁给自己,没有任何错处,此刻家族蒙难,若是连自己都不管她了,只怕她这条命也活不了多久。

沈岭想明白这些,便咬牙卖了沈家所有的东西,他想爹娘在天有灵,应该也会明白自己的。

他把该还的还上,就带着夫人离开了沂州,她还以为是为了躲债,所以自己让她以后别说姓氏了,她也一口应下了。

若说两人的情感,可能也是那个时候才真的开始有了些。

他们两人原本都是少爷小姐,谁吃过苦,干过活。

而且余家比沈家还要更家大业大一些,家族在当地也有威望,夫人更是一点活都不会做。

但跟着他离开之后,应该是心里有亏欠,不管是什么,都咬着牙学会了。

那时的两人,也真的有些亡命鸳鸯的感觉了。

反而感情比刚成婚的时候更好了,而且两人心里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这种亲密感又是旁人比不上的。

后面元儿出生,这个家就更像个家了,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稳定了。

总觉得这一生,便也就这样过了。

沈母缓缓睁开眼睛,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沈岭看到赶紧抬手擦去,这时门外正好传来双蔓的声音。

“老爷,药煎好了。”

“端进来。”沈岭看着沈母说道:“正好醒了喝药。”

沈母没说话,只是又把眼睛闭上了。

沈岭接过双蔓手中的药,示意她先下去,才又哄着沈母:“别哭了,刚才不都说绣花看不清了吗?快点把药喝了,等到天好一些,我带你出去走走。”

沈母直接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子里,没过一会又有哭声传来:“别管我了,让我死了吧,等到了九泉之下,我去给爹认错!

这正妻的位置也正好能让出来,你就再娶一房,元儿那,你愿意还认那个儿子,就走动走动,不愿意认了,就淡了吧!”

沈岭一愣,赶紧将手中的药碗放下,站起身将沈母从被子中拉起:“又在胡说什么,元儿是我的儿子,他……唉,他虽然做错了事,可怎么能不认他呢?”

沈母还想挣扎着躺下,沈岭握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晃动了下,看道她抬眸看向了自己才叹了口气:“夫人,你我都是受过大难的人,所以啊……仔细想想,有些事真的那么重要吗?”

沈母泪眼婆娑的看着他:“这么大的事,不重要?”

“唉……”沈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了下:“小时元儿懂事,我们俩啊都说他是来报恩的,你就想,可能是小时没给我们惹过麻烦,这大了,想想还是不能放过我们。”

沈母落着泪摇着头。

“而且,有什么事,比人活着还重要?”沈岭问道,

沈母微微一怔,瞬间又哭出了声:“戚许当年不在了,我就怕元儿过不了这个坎,他活着回来了,我还开心,可谁知道,这代价这么大啊!”

“夫人……”沈岭坐在床上,凑近了些,将人抱进怀里:“我说的不是戚许……”

沈母微微一怔,却止住了哭声:“什么意思?”

“还记得那日在渡口,我还和你吵架了吗?”沈岭轻声说道。

沈母想了片刻,摇头说道:“记不清了。”

这些年,当年的事情她已经强迫自己全忘了,更别说是这么一件小事了。

“当时我因为县学的课业没完成,但爹都和夫子说好了,愿意带着我一起去,是你知道了不同意,爹乐的终于有人管我了,自然是向着你的,我们俩便没去成。”

沈岭抱着怀里的人呼出一口气:“当时要是因为我发脾气, 你就同意了,我们沈家早就绝后。”

“呸呸呸!”沈母急的抬手打在他的背上:“瞎说什么?”

“我是家中幺儿,爹不怎么管我,这家族兴荣的大事,也从未落在我身上,所以我啊,其实一直也没觉得人丁需要有多少,不然早些年肯定就开始想了。”沈岭继续说道:“元儿这件事,错在我,是我把戚许买进门的。”

听到沈岭提戚许,沈母现在也能把一些事连在一起想了:“贤然道人是不是也知道的?”

“嗯……”沈岭闷闷应了声。

“所以除夕那晚,他是故意的?”沈母差点跳起来,沈岭赶紧抱住她。

“夫人,先喝药,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不喝,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入京。”沈母说道。

沈岭听到这话,放开了手,认真地看着她:“然后呢?”

“让元儿和戚许断了,我们去给他说门亲事,随便找个差不多的姑娘,先把婚成了再说,等到成了亲,知道女儿家的好,儿子自然就不会再去想戚许了。”

沈母边说边准备起身,觉得这个方法甚好。

“夫人,你说的,你了解元儿,你觉得这件事他会听你的吗?”沈岭没有拦她,只是悠悠问道。

“那我只能用这条命逼他了,若是他不从,我就吊死在他的屋里。”沈母已经站起身,咬着牙说道。

沈岭叹了口气:“你若这样做,九泉之下爹不会原谅你的。”

沈母听到他这么说,身子一软差点跪下,眼泪随即便又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