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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元站在灵堂,听着周围微弱的啜泣声,第一次觉得如此的无力。

“李公子,李大人不在了,可你们还在,你刚刚中举,前途一片大好,我想你父亲,也不会希望你在此事上多有纠缠。”

李泽眼眶泛红,眼底浮现泪珠,努力的忍耐着没有滑落:“在朝为官又如何?又能做什么呢?只是为了锦衣玉食?只是为了光宗耀祖?”

沈书元回身看了一眼李夫人和站在她身边怯生生的小姑娘:“李公子,此刻李家只有你才撑得起了。”

李泽抬手用力的抹去眼底的湿润:“沈书元,我记得你,我爹参过你,秽行!”

沈书元低头淡淡一笑:“李大人是不是参过我,和我此刻来的目的并不相关,我是觉得他为朝为民,一生肝胆,他的家人不该成为旁人逐利的祭品。”

“什么意思?”李泽终于稍微冷静了一些。

“你已经中举,皇上最近肯定会因为此事震怒,但暂时不会召见你,等到该宣泄的宣泄完了,我猜皇上会给李大人嘉奖,也会给你赐官,但官职不会很高,而且应该会远离京城。

到时不要抗争,谢恩便好。”沈书元会匆匆而来,就是怕李泽冲撞了圣驾。

果然李泽双手捏拳:“我爹要的是公道,我不需要什么官,只要公道。”

“然后呢?也以死相逼?留下你娘和妹妹任人欺凌?”沈书元冷声问道。

“以死相逼?你觉得我爹做的事情是这样?”李泽反问道。

沈书元呼出一口气:“我觉得如何,和你觉得如何甚至旁人觉得如何都不重要,皇上觉得如何才是最重要的。”

他看着李泽的抗拒,又看了一眼李晔的棺椁:“李公子,言尽于此,也没有必要多说什么。”

他退后几步,对着棺椁又行了个礼:“沈某人只最后在交代一句,这段时间,谁的话都不要信,尤其是和你们说能帮百姓伸冤的。

李大人走的壮烈,走的清白,千万别留下任何污名。”

沈书元说完这句话,也没管李泽的神情,转身就离开了,该说的他说了,面对着李晔的棺椁,他问心无愧,剩下的事情只能看造化了。

他走出李府的大门,看着外面的街道,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就看到宵歌似乎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他眯上眼睛,瞬间便知道出事了,他交代宵歌守住大门,就是不希望自己说话的时候,被旁的来此的官员听见,这是大事,宵歌不会不知。

“大人。”宵歌急急走到他的身边,凑到他的耳边:“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李大人的时候戚将军听说了,好像直接冲去御书房和皇上理论了。”

沈书元一怔,抬手想要说什么,急急开口正好呛了一口冷风,剧烈的咳了起来。

“大人!”宵歌连忙帮他抚着背:“先上车。”

沈书元没有急着去找戚许,就是想着先来李府看看情况,若是没有问题便会派人去宫中和戚许交代,谁知道他连这点时间都没等到。

“大人莫急。”上车之后宵歌帮他拍着背:“小的已经去让人问消息了。”

沈书元微微摇头:“今天刚出的事,皇上就算震怒,应该也不会殃及性命。”

他们刚回府中,宫里的消息也传了出来,皇上让人将戚许押回府邸闭门思过,但思过多久却没有说。

沈书元听到消息长出一口气,又咳了起来:“出了宫,咳,咳……就没,咳大事了。”

“大人喝茶。”宵歌将热茶递给他。

“等下你先从红门过去,咳咳,找到于人八,问问府内的情,咳咳,情况,宫里若是有人还在,也不会认识你,咳咳问题不大,我要是贸然过去,被人看见很难推脱。

咳咳咳……若是他那边,没外人了,你回来和我说,我再去……”

宵歌看着沈书元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焦急地说道:“我去给大人找个大夫吧。”

“无妨,就是呛着了,歇会就好。”沈书元摆摆手,努力忍住咳意。

宵歌知道此刻不见到戚许,大人的心是放不下来的,又给他倒了杯热茶,才急匆匆的出门。

等到宫里的人都走了,戚许一个人独自待在屋中,他才回来找沈书元。

“大人,那边没人了。”宵歌走进屋说道。

“走,去看看。”沈书元已经换了便服,急急的向着红门走去。

到了戚许的卧房门外,他轻轻的敲敲门,屋内没有声音,他抬手推门,看到可以推开,便直接走了进去。

戚许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外的沈书元,眼眶瞬间就红了:“清知……”

沈书元看他这样,心疼的走上前,抬手将他抱进怀里,让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

宵歌从外面关上了门,守在了门边,于人八则站在廊外,守着院子。

沈书元听着戚许压抑的哭声,也瞬间红了眼眶,李大人是戚许这么多年,第一次那么亲近的人,却用这种方式离开,他自然无法接受。

“李兄什么都没和我说,我也一点都没有发觉,我是不是太笨了?”戚许问道。

“不是,是这种事情,牵连你没有用,他圆的是心中的大义,本就和旁人无关。”沈书元轻声的哄着。

“李泽中举,我买的礼物还没到京城,上次还在和李兄说,他还笑着说不用,这才,这才几日而已。”

戚许听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急急冲出宫门,正好看到棺椁离开,他踉跄摔在地上,那一刻的心情是无法言说的。

他立刻回身冲去了御书房,他也不知道这时候去见皇上能做什么,但他知道李兄心中所想之事,必须有人帮他去做。

他不怕皇上责罚自己,他只怕李兄白死了。

沈书元从没见过这样的戚许,就连当年他来县学找自己,哭的难以自抑的时候,都没有此刻的悲愤,他只能轻轻的摸着戚许的发丝,试图给安慰他此刻的哀伤。

戚许和李晔相识不过数月,以为此后余生皆能相伴,却戛然而止,这份情感落在谁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

“明明是昌邑王做错了,为什么丢的是李兄的命?”

戚许不明白为什么,虽然最近李兄为了此事多有奔波,但自己还以为,这也不过是众多朝事中的一件,都会慢慢解决的。

沈书元呼出一口气,因为李晔知道这公道讨不回来的,他用自己的命,想讨要的真的是公道吗?

其实不是,李晔此人虽然固执守礼,却并不蠢笨,他是用自己的命,最大可能的在争取朝局的变动。

他若是真的看不清局势,反而不会这样以死明志。

他其实很明白,自己的死,会让此事走向另一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