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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歌急急起身,堆起满脸的笑容就准备出去,却被沈书元拉住了手腕。

“你脸上的伤,这么笑,会疼的。”沈书元淡淡说道,身形未动:“放松,吃东西的时候紧张,伤胃。”

宵歌急急推开他的手:“公子,此事莫管。”

沈书元却难得强硬,压着宵歌坐下:“吃饭,莫要拂了我的面子。”

“公子,宵歌知道,你在乎的不是面子,你是想护着我,但,真的不用,别给自己招惹事端。”

宵歌又想抽回手,就在这时,房门已经被一脚踹开。

“许公子,我正想出去迎你呢。”宵歌立刻扭头笑着说道。

许修洁才不会信这客套话,他先低头看向宵歌被沈书元握住的手腕,才抬头看向沈书元,这一看他却愣住了。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啊。”他拍了拍手中的扇子。

老鸨咽了下口水,这人是客人,虽然每次来也算不上大方,但给的可都是银子,而且看周身气度,也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公子。

“这是宵歌的客人……”老鸨连忙上前对沈书元说道:“公子,今晚宵歌没空了,我给您换一个,换一个更好的。”

“什么叫更好的,怎么?本公子不配更好的?”许修洁坐在沈书元的对面,歪头笑着说道。

老鸨还没说话,沈书元开口了:“不论你这是什么营生,总归是开门做生意的,先来后到不懂吗?”

宵歌咽了下口水,想要悄悄抬手拉他衣袖,却被许修洁狠狠瞪了一眼。

“先来后到,本公子压根没听过!”许修洁抬手掏了掏耳朵。

“目不识丁,也能让你如此自满?”沈书元冷哼一声:“旬县,姓许?许经铭和你有关系?”

许修洁眯了下眼睛,而他身边的一个小厮已经掉头跑掉了。

公子天天在外面为非作歹,老爷本来就不高兴,若是真的惹了不该惹的人。

老爷是不会罚公子的,他们这些跟着的一个都跑不掉。

老爷之前就说了,要是公子想要惹事,一定要回去找他。

这人还能说出老爷的名字,一定惹不起!

“哼,我爹是旬县县令,谁不认识,说个名字就能吓唬我?”许修洁虽然这么说,但气势上却已经弱了不少。

“今年旬县水患可没处理好啊,我要是没记错,你爹罚了半年的俸禄,今年偏偏又轮上外察,你说你爹会不会还有别的处罚?”

沈书元淡淡笑了一声:“身为子,孝为天。”

许修洁咽了下口水,有些事不是官场里的人,说不到这么清楚,这人他又真的没见过。

不过今年陵州境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隔三差五就能来个京官。

这人的最后一句,其实就是暗示自己会给爹惹麻烦,带来祸端,此刻他确实有些举棋不定了。

老鸨是个人精,立刻就看出来风向,笑着说道:“哎呀,还是我们宵歌有福气,哪位贵人都喜欢。”

许修洁明白,这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此刻大方离去,这件事也就了了,但他看着沈书元的脸却有些舍不得。

“公子贵姓啊。”他笑着问道。

“你爹来了,不就知道了吗?”沈书元依旧坐的规矩,身形未动,似乎眼前的局势于他而言,没有半分不利。

宵歌悄悄看了一眼沈书元,他此刻只是怕,若是等下公子和许老爷并不相识,今晚遭殃的可能就不是自己了。

还是要想办法,让公子脱困才是。

他抬头看了眼老鸨,老鸨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点头,然后开口说道:“哎呀不打不相识,一笑泯恩仇,要不今晚宵歌谁都不陪,妈妈我啊,给两位公子都安排个新人,如何?”

许修洁自然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宵歌只要从这屋里出去,谁能知道他等下去哪。

沈书元却摇头:“不用,宵歌今晚必须在这屋里。”

“公子!”宵歌小声喊了一句。

沈书元虽然不知道其中的门道,却也能猜到一二,半分没有退让。

“呵,行啊,就是和本公子对上了是吧?”许修洁站起身,一脚踹翻坐在身下的椅子:“杀了,谁知道你来过?”

沈书元的眼神冷了下来,直直的看着许修洁。

“哎呀,许公子,许公子,这人命官司可不能随便沾。”老鸨先被吓了一跳,来这里的客人出了人命,以后还有客人敢来吗?

沈书元也缓缓站起身,他虽然看上去单薄了些,但身量可不矮,比许修洁还高上半个头。

“张嘴就敢说杀人,你爹知道吗?就你今天这样的做派,你爹在旬县的这些年,所有过往的卷宗,都要被仔细查阅。”

他抬步,走到了许修洁的面前:“都说县令是土皇帝,所以你觉得你也算得皇子了?

只是可惜在目不识丁上,应该没听过一句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许修洁咽了下口水,对方就一个人,但不论是谈吐,还是处事之道,却都稳稳的压在他的头上。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县令的儿子,若是往年他可能就真的动手了,但今年真的不太一样,他确实有些怕了。

许经铭急匆匆赶来,他心里想了无数个人选,当看到是沈书元的时候,还是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没出大事。

“还不快滚回去!”他一脚踹在许修洁的腿上,然后转身对老鸨说道:“你要是再让他进这里,本官就把这给封了!”

“不敢,不敢了!”老鸨连忙摆手。

“你这般不正经的地方,是他应该来的吗?”许经铭又吼了一句。

沈书元当然知道这句是骂自己的,但他依旧淡然的站在原处,似乎没听见一般。

“不过,沈大人怎么会来这?”许经铭像是突然想起,压根没想遮掩一二,直接问道。

大家都是县令,按照品级确实都一样,却又大不一样。

县所在不同的位置,不同的大小,不同的繁华,就注定了县令之间也是有高矮之分的。

就像旬县不挨着官道,虽然挨着河道,却无大的渡口,来往船只一般也不会在这处多逗留。

面积也不大,人口也不多,加上今年水患流失的人口,很可能年底结算完,旬县就不足万户了,那许经铭就只能称作县长了,当然品级不动,依旧七品。

可却又不可能真的没变化。

“问些事情。”沈书元并没在意许经铭言语中的挑衅:“乔麻,许大人可知道?”

“是我们县里的,不过水患之后在没见过。”许经铭的眼睛稍微转动了一下回复道。

“哦,大人不用担心,他在孟将军的军营。”沈书元笑着说道。

“如此甚好啊,还说许久不见呢。”许经铭笑着点点头,此刻已经有些紧张了。

沈书元却没继续问下去,虽然旬县人口不多,但这么一个乔麻,身为县令怎么就能记得这么清楚呢?

他会提乔麻,只是为了提孟炎,却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许经铭经此一句的提醒,已经想起来,眼前之人可和自己不一样。

他是榜眼,是见过圣上的,而且和孟炎的关系也不一般,虽然也只是一个县令,却又不只是一个县令。

有多少县令干一辈子,也不可能见到一次圣上。

而且之前就有传言,茌临县这次处理水患有功,之所以没有嘉奖,是因为皇上想让他回京任职,虽然到现在也没动静,但确实不好说啊。

“小儿没给沈大人惹什么麻烦吧?”许经铭堆满了笑意问道。

沈书元却像没看到他的示好:“许大人,同朝为官,奉劝一句,子不教,父之过,子之过,父难逃啊。”

许经铭知道自家儿子肯定是说混账话了,今年都揍过他那么多次,还敢在外面惹是生非,还是要把他关在家里才行。

沈书元说完这句话,转头看了一眼宵歌,对着老鸨说道:“我若是想要带他走,需要多少银子?”

宵歌诧异的看着沈书元,像是不敢置信。

老鸨看了一眼许经铭,又看了一眼沈书元,咽了下口水,咬咬牙:“二十两。”

这要是旁人,怎么也得要个一二百两,真的是亏大了!

这么多?

沈书元微微叹了口气,当初买戚许才用了五两呢……

“许大人,今日本就是为了问话,我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银钱,不知道可否相借一二?”沈书元问道。

许经铭立刻笑着点头:“自然自然。”

“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宵歌捏紧衣袖,轻声说道。

沈书元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随他进了内室。

“我,我不想赎身……”宵歌轻声说道。

沈书元微微一怔,他会说出赎身,就是知道,他日后不来了,今日这气许修洁都会撒到宵歌身上。

此事因自己而起,就这样将他丢下,于心不忍。

“倒是我疏忽了,本想着你流落至此,总归不是自愿,能带你离开也算是帮了一二,既然还是要选择此途,我自不会阻拦。”

沈书元说完,就准备离开,宵歌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直接跪在了地上:“公子本不就准备出二十两银子吗?”

沈书元低头看他:“这银子是准备给你赎身的,既不赎身,自然也不会给你!”

“我懂,我懂。”宵歌用力点头:“是,是这样,公子,您既然要赎人,后院有个新来的,刚来三天,哭了三天……

不不不,乖得很,还清白,你赎他,可好?”

沈书元看着宵歌眼神中的期盼,缓缓呼出一口气,人生总有些因,造就了一些果,避也避不开。

他弯腰扶起来宵歌:“我明白了。”

他转身走了出去,对着老鸨问到:“后院那个新来的,才来三天的那个,多少银子?”

“那个还没养熟呢……”老鸨看着沈书元的眼睛,咽下了要说的话:“十两。”

“许大人麻烦了,总共三十两,我明日就让人给你送来。”沈书元说道。

“没事没事。”许经铭暗自盘算着,这可是一个大把柄,自然要好好握住了。

“沈大人晚上可去府衙住一晚?”

“不了,谢谢许大人。”沈书元摇摇头:“我等会查验一下他们的卖身契,随便对付一晚就行。”

“行行行,那我先走了,老鸨,别耍滑头!”许经铭瞪了一眼老鸨,转身就走了。

宵歌局促的站在沈书元身边:“公子,我之前是合衣睡的,床铺都是才换过的,您去睡一会,我守着。”

“等那个孩子带来,你们俩睡吧,明天要随我走回去,还有些远。”沈书元闭上眼睛,明显准备就这样对付一晚。

宵歌知道,自己是劝不动的,等到后院的孩子被带来,他哄着进了屋,就怕吵到了沈书元。

第二天一早,三人刚出南厢院,就有一辆马车迎了过来:“沈大人,我家许大人让送您回去。”

沈书元看了一眼马车,又看了一眼身侧的两人,点点头:“劳烦了,上车吧。”

等到三人坐稳,宵歌局促地说道:“其实我们能走的,这样是不是欠了许大人许多,到时公子要还的……”

沈书元闭着眼睛,听到这话,睁开眼,看了一眼赶车的车夫,又闭上了眼,什么都没说。

等到了府衙,他安排管家取了银子给了车夫,让他带回去还给许经铭。

“去找个大夫过来。”他对着管家说道。

“是!”管家看了一眼宵歌和男孩,似乎很是不解,然后才转身离去,让人去找大夫。

“你们随我来。”沈书元带着他们进了内堂。

“沈书元,茌临县县令。”

“沈大人。”宵歌急忙行礼,又让男孩也跟着喊了一句。

“你叫什么?”沈书元看着男孩问道,他已经拿到了卖身契当然知道,但从第一眼见,他就觉得这个孩子,似乎很排斥曾经的所有。

果然男孩只是咬着唇不说话。

“是你父母将你卖去的吗?”沈书元又问道。

男孩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沈书元点点头:“既然是父母卖的,我也就不送你回家了,便留在我身边吧。”

“名字,我想想。旬县既是你的祸,可遇见宵歌,也算是你的缘,算得是重来一遭,那就叫旬生吧。”

宵歌立刻跪下:“怎么是遇见我,明明是遇见大人,才是他的缘,不对,是运气,大大的好远。”

“旬生,快跪下,谢谢大人!”

旬生看着沈书元,看的很认真,就像在确认这个人,会不会丢了自己一样,看了很久他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别,别哭……”宵歌怕沈书元嫌他烦,急的想捂住他的嘴。

“无妨,哭一哭也挺好的。”沈书元站起身,叫来了管家。

“先给他们安排一间屋,住不惯再分开,等下大夫来了,直接带去他屋里,他的手好好医治,该用什么药,只要能买到,就不用省。”

沈书元交代完,就示意宵歌跟管家离去。

宵歌出门走了两步,又冲回屋,将一个钱袋放在了沈书元面前,又快速的转身离开了。

沈书元看着面前的钱袋摇摇头。

买回来的戚许,给了自己一个钱袋。

买回来的宵歌,又给了自己一个钱袋。

难道这是自己的生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