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路程，平静了很多。
松懈下来之后，我感到无比的疲惫。
我靠在椅背上，控制不住的想要闭上眼睛。
这个时候，只是觉得，如果能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考虑，获得片刻的宁静，那就是眼前最大的幸福。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将要睡去的时候，坐在我对面的程轩突然开了口。
“你知道吗？我对你们那儿的一位姑娘印象深刻。”他突然这么说道。
我猛地惊醒，下意识的，坐直身体。
“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睡着了。”程轩冲我摆手，满怀歉意的说道：“你睡一会儿吧，我不说了。今天晚上也经历了很多事情，我知道你很累了。”
“不要这么说，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揉了揉眼睛，振作精神：“我们到哪儿了？”
“应该快到了。”程轩掀开了身旁窗口的挡板，向外望了望：“外面太黑了，其实我也看不出来具体在哪儿，但是从时间上来看，应该差不多了。”
“哦。”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双手在脸上搓揉着，不经意间，看到了手上已经干掉的血迹。
“你再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程轩说道。
“不，我们聊一聊吧。”我说道：“机会难得，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听我这么说，程轩笑了起来：“谁知道呢，也许很快就能见面，但也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他的这番话，让我心里一阵难过。
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程轩看着我，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脏兮兮的，但是他却在笑。
只是笑容里包含着一丝无奈。
“说说你刚才提起的话题吧。”我说道。
“我刚才提起的话题？”程轩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又笑：“原来你都听到了。”
“我其实没有真正的睡着，”我告诉他：“只是有点迷迷糊糊的，差一点就睡过去了。”
“还是我打扰了你。”
“没关系的。”我摇了摇头：“其实我也想和你聊一聊的。但我以为你不想说话，既然你也想说，那么趁着这最后不多的时间，我们不妨聊聊天。”
“好啊。”他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嗯……就是我刚才说的，我对你们那儿的一位姑娘印象深刻。”
“是谁呢？”我有些好奇的问道：“我们那儿有很多姑娘的，但我和她们不怎么打交道。你说说看，看我知不知道是谁。”
“那个戴着眼镜，长头发的女孩子。”程轩说道：“她，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我微微的愣了一下。
符合这种特征的人，其实基地也不止一个，但是我的头脑里首先冒出来的就是那个女人。
“她叫什么名字？”我试探性的问道。
“我不知道。”程轩摇了摇头，眨眼睛的频率增加了。
“那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呢？”我颇有兴趣的问道。
“当时我在你们的楼顶上。”他像是陷入了回忆中，眼睛望着我，但又像是望着我身后的某个不存在的地方：“就是今天凌晨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一段时间了。我可能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嗯……总之就是天已经快亮的时候，我醒的比较早。”
我看着他，等待着他继续说。
“突然，那个女孩子出现了。”程轩说着，嘴角微微的上扬：“她突然闯到楼顶来。哦……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见到之后心脏会狂跳的那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问我能不能给她一些吃的。我当时想都没想，就把自己上午的口粮给她了。”
我愣住了，我想我已经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他所说的那个女孩子果然就是苏婷，而程轩的口粮，其实有一半是被我吃掉了。
我当然不能直接告诉他。
“然后呢？”我问道。
“然后？”程轩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后来，离开的时候，我想和她道个别，正好，也看到她了。我想送她一个小礼物。其实我没有别的想法，我知道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只是想让她稍微的多记得我一段时间。”
我似乎也猜到了后面的事情，我下意识的问道：“你送了什么给她？”
“一块巧克力。”程轩笑了起来：“这种东西自己当然是舍不得吃的，送给别人最好了。”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我的眼睛有点不敢和他直视了。
他送出去的那块巧克力现在就在我的口袋里。
“她一看，就是那种很文静，很体贴的女孩子，”程轩继续说道：“如果是和平年代，我一定，一定会追求她的。”
实在很抱歉，我心里暗想，你看走眼了。当然这也不能怪你。我一开始，刚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也被她骗了。
她实际上是个疯子。不过我现在不方便告诉你。
程轩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当然我很清楚，她并不喜欢我这样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我感到疑惑。
“感觉，嗯，我有这种感觉，因为她并不希望我靠近她。”说到这里，他歪了歪脑袋，自嘲般的笑了起来：“其实，我也没有多想，我也知道，在现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人，其实不应该奢求这些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下意识的站起身来，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下。
“加入反抗军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了。”程轩苦笑了起来：“我倒下的时候一定不会是孤独的，周围会有我的战友。如果我还有一口气，他们会拼命尝试救活我，如果我已经死去，他们也会为我难过。在现在这个时代，这可能是最好的结局了。我从来就不敢奢望爱情，还有家庭。”
他的话让我感到心里难过，我很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但是终究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是，我也很想谈一场恋爱，我也是个人，我也渴望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说到这里，他突然更哽咽起来，眼睛里闪现出了泪光：“我也希望像个普通的正常人一样，能够自由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是！可是我偏偏生活在了这样的一个时代！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我为他感到难过，我心疼眼前的这个年轻的男孩子。
下意识的，我伸手抱住了他。
他更加肆无忌惮的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