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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历史军事 > 开元帝师 > 第60章 庐陵王秘密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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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哲战战兢兢地跟着徐彦伯,走入既熟悉又陌生的太初宫,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站在空旷而又冷寂的乾元门前,不住地左顾右盼。

十多年不见,母亲还好吗?弟弟武轮还好吗?太平妹妹还好吗?

徐彦伯回头望了他一下,温声道:“殿下,您十几年未回到洛阳,太初宫变化很大,或许,您会认不出来了……”

“哦!本王差点忘记了,这里是太初宫,不叫紫微城了。”李哲如梦初醒,不住地点头。

“殿下跟着我便是!”

厚重的乾元门缓缓洞开。映入眼帘的,是金碧辉煌的通天宫和佛光寺。

“徐副郎,乾元殿哪里去了?”李哲眯着双眼,望着这两座陌生的建筑。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嗣圣元年,发生在乾元殿里的那场宫变。铿锵有力的金甲声、母亲的责骂、群臣的嘲讽,时时回荡在耳边。

“殿下,这里是大周王朝的皇宫,不再是李唐王朝的东宅了。垂拱四年,吾皇拆除了乾元殿,建造了万象神宫和通天浮屠,两年前,重建为通天宫和佛光寺。”

“哎!本王又忘了,这里是大周王朝的皇宫,不再是李唐王朝的东宅了……”

李哲轻吁一口气,拍拍衣袖上的尘土,略略挺起身子,跟着徐彦伯步入乾元门。

在房陵,李哲艰难地度过了十四年幽囚岁月。

他十分害怕自己会像二哥李贤一样,客死异乡,日日担忧母亲会不会派人来,夺他性命。

听闻武周革命期间,李唐宗室被杀戮者不可胜数,徐敬业起兵扬州,更是打着他的旗号。李哲惶惶不安,几度想要自裁。

韦晚香身在逆境,意志却十分坚强,常常劝慰他道:“安危相易,祸福相生。人生最多不过一死,殿下为何着急去赴死呢?”

这句话,成了李哲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无论在生活上,还是精神上,他都十分依赖韦晚香。

房陵是崎岖瘴疠之地,物质贫乏,缺衣少食。

连守护他们的五百中郎将将士,吃不得这里的清苦,悄悄逃走了不少人。

韦晚香缩衣节食,精打细算,愣是支撑起了这个落魄之家。幼女李裹儿一天天长大,家里渐渐多了一些欢乐和笑声。

备尝艰辛的李哲觉得亏欠妻女太多,对她们百依百顺,宠爱之极。

他自愿遣散了其他妃子,斩断了曾经的莺莺燕燕,发誓独宠韦晚香一人,甚至许下诺言:“如果日后能复见天日,一定会让你们母女随心所欲,不加任何禁制!”

突然被徐彦伯召回洛阳,李哲内心忐忑,不知是福是祸。

也许真如韦晚香所说,人生祸福相倚,他们历经重重磨难,终于守到了云开见日的一天。

耳边传来木杖落地的声音,铿锵顿挫,声声急促。

徐彦伯叉手道:“殿下,吾皇亲自来迎接您了!”

循声望去,李哲看到久违的母亲拄着鸠首盘龙手杖,碎步走来。

十四年过去,昔日叱咤风云的母亲,变成了白发苍颜、步履踉跄的老妇人,在上官婉儿的搀扶下,显得那么瘦小,那么孱弱。

“朕垂垂老矣,就怕有一天,再也见不到哲儿了!”女皇声音苍老,但洪亮如钟,回荡在太初宫上空。

李哲不禁泪如雨下,疾步跑到母亲面前,跪地痛哭。

母子至亲,骨肉终归相连。不诉离殇,不言痛楚。再倔强冷酷的人,胸腔里跳动的,还是一颗温暖柔软的心。

当天晚上,女皇一夜无梦,睡得格外深沉,格外香甜。称帝之后,只有这个晚上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女皇让李哲潜居宫中,召狄仁杰进宫觐见。

狄仁杰不知内幕,见到女皇,没说三句话,又进言让她迎庐陵王回京。

女皇笑而不语,从帘幕之后拉出一人,将他的手放在狄仁杰的掌心,兴奋地说道:“朕,今日要还狄公一个庐陵王!”

“老臣疑心自己眼花了,揉了又揉,看了又看,原来真是庐陵王!”狄仁杰惊喜交加,哽咽泪涌,紧紧握住李哲的手,丝毫不舍得放松。

李哲的归来,让他看到了复唐的一丝曙光。

女皇对李哲说道:“成全我们母子团聚者,是狄公!哲儿,你当拜谢狄公!”

李哲冷冷地站着,不言不语,只是微微顿了一下首。

初回洛阳,人事陌生,他不敢站队任何一派,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狄仁杰拽住他的手,不让他拜谢。

十多年不见,李哲的鬓角也有了微霜,岁月真是不饶人啊!

狄仁杰叉手道:“陛下母子团聚,这是国之大事!庐陵王滞留房陵十四载,朝廷内外,人所悉知。今日,他突然出现在皇宫内,老臣亦不知晓,上下难免议论纷纷。”

“朕想给狄公一个惊喜!”

“老臣的确很惊喜,但对别人来说,也许是个惊吓!臣建议,陛下行国礼,隆重迎回庐陵王,让天下百姓人尽皆知!”

“还是狄公考虑的周到!朕太草率了,一定要让天下百姓都知道,庐陵王重回洛阳了!”

女皇命宫中禁军护送李哲重新回到龙门驿站安置。

第二天,她乘坐天子法驾,亲率文武百官,金根车,驱驷马,将李哲、韦晚香和诸位皇子、皇女轰轰烈烈地迎回了太初宫。

李哲归来,瞬间打破了洛阳的宁静。

最高兴的当数叶静能法师。

当年,他以符禁小术深得李哲的宠信。得知他重回京中,沉寂多年的他非常激动,马上带着弟子上门拜访。

李哲正在府上与人对饮取乐。

户奴来报,说叶静能法师求见。

“这么多年,叶法师没有忘记本王!快,快将恩师请进来!”李哲急切地说道。

故人相见,格外欢喜。叶静能法师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提起道袍就想跪下来行大礼。

李哲连忙拉住了他。“叶法师,你快到期颐之年,见了本王勿行跪礼!”

“殿下离开洛阳十四年,贫道失去了倚靠,在翠云峰玄元庙里孤独地呆了十二年,无论刮风还是下雨,日日为您祈福禳灾。千盼万盼,终于将您盼回来了!”

叶静能法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把李哲感动得热泪盈眶。

“叶法师,本王重回洛阳,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希望你能继续辅佐我!”

“那是当然!您回来了,洛阳就要变天了!皇嗣和魏王……”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有人说道:“庐陵王归来,大周的未来,就不可能落在皇嗣和魏王的身上了。”

叶静能法师太激动了,全然没有发觉他人在场。

回头一看,原来是梁王武三思。

武三思为人圆滑,懂得变通,见形势急变,迅速站到了李哲的队伍里,成了他的拥趸者。

“不知梁王殿下也在,请恕贫道无礼!”叶静能法师行了个叉手礼,道,“听说,魏王殿下病了很久了,现在情况如何?是否需要贫道上门看看?”

“表兄向来身体硬朗,怎么突然病倒了?”李哲关切地问道。

一个月前,女皇给武承嗣封了一个太子太保的头衔,让他负责保护皇嗣武轮的安全。

从他被授予特进的那一年开始,除了神功元年当过十天的宰相,再也没有担任过其他有实权的官职了。

女皇的意思似乎很明确了:侄儿,你不要再妄想太子之位了,好好做一个东宫护卫吧!

这扎心一刀,让武承嗣锐挫望绝,百念皆灰,不久就积郁成疾,卧榻不起。

他甚至憎恨起自己的爷娘,为什么给自己取了“承嗣”这个名字。

努力了大半生,无法得到女皇的信任,继承日思夜想的大周皇位。这个名字对他来说,真是莫大的讽刺!

随着李哲回京的消息传开,渴望多年的太子之位,更是成了梦幻泡影。

武三思淡然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魏王终日为朝廷奔波,积劳成疾,苦心未能静安,又爱胡思乱想,百虑攒心,才会一病不起。”

李哲道:“很多年未见到表兄了,三思,你明日抽个空,陪我去魏王府看一下他。”

“三思愿意奉陪!”武三思叉手道。

“来!来!来!我们三人久别重逢,杯酒斟满,今夜不醉不归!”李哲连忙招呼户奴上酒菜。

丝竹声起,三人高高兴兴,相互簇拥着,走向席位。

圣历元年六月,女皇让高延福公公宣淮阳郡王武延秀进宫觐见。

武延秀是武承嗣次子。

高延福公公引他入殿。叩拜过女皇,武延秀说了父亲的病情。

女皇头戴紫金翟凤珠冠,身穿蜜黄色盘金绣龙凤呈祥襢衣,高坐在龙榻上,静静地听着他的陈述,眼神中不时流露出几许怜悯。

众人都说,武延秀是一众武氏亲王中,长相最出众的一位。

远远望去,这位侄孙继承了母亲崔氏的出众姿容,完美避开父亲的基因缺陷,的确长得仪表堂堂、玉树临风。

武承嗣为人果决狠戾,行事不择手段,称不上是正人君子,但他对女皇来说,是一位功劳卓着的功臣、能臣。

为了建立大周王朝,维护武氏集团的利益,武承嗣人前马后,出生入死,多年忠心耿耿地追随左右,成为她的急先锋、马前卒。

她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私秘事,是武承嗣主持完成的;很多说不出口的话,是他代为提出执行的;很多反对她的政敌,也是他采用残酷手段去打压、去翦除的。

他的所作所为,对大周王朝有不容小觑的贡献,将其列为大周元谋功臣,并不为过。

虽然不能立武承嗣为太子,但女皇还是极力想保全他。

她清了清嗓子,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龙榻。

“魏王为大周操劳过度,一病不起,朕深感痛心。阿史那默啜数次上表,请求为其女和亲大周皇子。朕想让淮阳郡王去联姻,一来为魏王冲冲喜,二来大周和东突厥交好,可保北疆百年安宁。诸位爱卿,你们觉得如何?”

武延秀吃了一惊。

和亲一事,女皇从未和父亲提过,也未征询过他的意见。

阿史那默啜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和亲,女皇不得不将此事提上了议程。

庐陵王李哲已有正妃韦晚香,突厥公主不可能屈为妾室。

只有东宫武轮,妻室空缺多年。狡黠的阿史那默啜,摆明了是想要把公主嫁给他。

女皇知道,满朝文武大臣,都不会赞成大周嫡子娶一个异族公主为妻。

他们肯定会说,泱泱大周王朝,岂可与攻城略地、抢掠成性的东突厥成为翁婿之国!

她在旁支亲王中留意了好久,挑中了形貌昳丽、风流倜傥的武延秀,有心让他去迎娶突厥公主。

狄仁杰等人思来想去,都觉得让武延秀和亲东突厥,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有凤阁舍人张柬之站出来,表示了反对。

“自古以来,唯有北周武帝宇文邕娶了突厥公主为妻,并且册封为皇后。北周隶属割据势力,不能代表中原政权。无论秦汉,还是晋隋,从未有中原亲王娶夷狄之女为妻的。如果与之联姻,必成大周国耻!”

张柬之有些激动,疾言遽色,言辞尖锐,群臣都不敢发声。

这老家伙!中原送嫁公主,不见有人说是国耻,娶夷狄之女,怎么就成了国耻呢?

女皇嗤之以鼻,瞳孔蓦地一沉。

武延秀从惊讶中渐渐平静下来,回望着鸦雀无声的朝堂,心里暗暗拨起了算盘珠子。

庐陵王回京,父亲心心念念的大周太子之位,眼见就要落空了。

如果他与突厥公主成亲,魏王一脉必定能得到阿史那默啜的支持,父亲说不定还有希望成为大周王朝的太子。

父亲成为大周太子,他也就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太子了。

想到这里 ,武延秀的心里好像燃起了一团烈火,精神突然振奋起来,一抹炽焰从眼底划过。

他俊眉一扬,慷然道:“张舍人之言实在荒谬,世上之事,哪有那么绝对!吾皇之前,从未有女人凤临天下,如今吾皇经天纬地,大周盛世再现,谁敢说女人不能为帝呢?”

“这明显是两码事!”张柬之气得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大周和东突厥联姻,关乎两国友好邦交和军事联盟。我是大周皇孙,愿为吾皇分忧,迎娶突厥公主为妃!”

女皇的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在嘲笑张柬之目光短浅。

朝堂上,其他人都没有表示反对,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圣历元年六月底,武延秀从神都洛阳出发,开始启程北上。

女皇隐约预感到,让一个庶出的亲王去迎娶突厥公主,一定会令阿史那默啜失望。

所以,她特意准备了丰厚的聘礼,金银财帛足足装了几十车,并命左豹韬卫大将军阎知微代理春官尚书,右武卫郎将杨齐庄为司宾卿,持节护送武延秀。

而张柬之有忤旨之嫌,不久就被贬为合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