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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舍,“留客集”。

来到永晟的所有墨家弟子,此刻都集结在此处。

随巢之前号召整个大商的弟子来永晟,是为了冲击王宫,此刻事情以一种更轻易的方式办成了,倒也不好让弟子们白来一趟。

不如开个集会,互相交流所学。

“首先,我希望大家铭记曾柳等人在此次谏王之路的牺牲。”随巢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他平日不饮酒,但这次故去的人里不少都是自己的弟子,相处十余年,一路福祸与共,如今阴阳两隔,实在心痛,实在心悲。

众人见巨子眼中隐有泪痕,肃穆的陪上了一碗,即是在为巨子同哀,也是在为同道者送行。

“墨者散于天下,我与诸位分别亦久,不知是否有人悟得了‘节葬’的真意?”随巢问。

一个肤如橙日,面宽体壮的人起身抱拳,“敢问巨子,可是非要悟得‘节葬’的神通才算吗?”

“非也,我也未得兼爱之神通,却悟出了兼相与的神意。”

“那好,巨子请看。”说话那人从身后的剑匣里抽出一把剑来。

此剑通体呈现墨黑之色,与儒家倡导的丧葬素白之色相反,但剑身却萦绕着一股死亡之气。

最引人瞩目的是,这把剑不需要人来握持,就能自己漂浮在空中。

此剑有灵……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个可能。

“名剑!”

“朱云打造出了一把名剑!”

在众人羡艳与震惊的目光中,墨者朱云开始介绍起自己这把剑来。

“巨子以‘兼相与’重现了我墨家的兼爱,我朱云也不落后,这把剑可让世间重知‘节葬’之理。”

“好!”随巢大笑一声,满上一杯酒敬道:“请朱云兄弟为后院草席上的同道送葬。”

以节葬真意为墨家弟子送行,对他们来说就是最高的殊荣了。

墨者为天下之先,身死草席裹身便可,不需要活人劳心费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对他们来说世间就是一场侠客之行而已。

朱云抱剑而出,以名剑“节葬”为那些牺牲在谏王之路的同道们送上了最后一程。

……

茶舍里,楚君回和公输才也在。

他们凑在角落那桌,吃酒喝肉,顺便听一听随巢开会。

桌上这十几盘大鱼大肉可不是茶舍的东西,全是楚君回自己花银子去隔壁酒楼订的……墨家没吃席这个说法,喝点酒就算是悼念亡友了。

“话说你们公输家也折了不少人吧?”楚君回吐了口鸡骨头,吸溜了一下嘴,一点没做和尚的样子。

“五个,都是我的弟子,学艺不精,被王宫的武士给杀了。”公输才吃的比楚君回还香,一点都没有为弟子感到悲伤的样子。

“你这反应,薄情了点吧?”

“我薄情?”公输才指了指随巢那边,“他才薄情好吧。”

“我给每个弟子十金三玉陪葬,他却只拿草席一卷,好不敷衍。”

感伤还是有一点的,但是公输才要支撑半个机关躯,不多吃点连路都跑不动了,儒家讲究守灵食素,墨家讲究节葬,他一个都认同不来。

(

楚君回握拳敲了敲桌子,“人家没敷衍弟子,也没敷衍你。”

他摊开手,露出两个指甲盖大小的机关源。

“这是巨子托我转交给伱的,除此之外,他还给了我一本书,记载的是墨家机关源的炼制方法……凭我对机关术浅薄的理解,这玩意比你们公输家的机关源先进了太多。”

“能直接植入人体的哦,你要是有了这玩意,机关躯一定能厉害两三倍。”

公输才手上的鸡腿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脸上全是不可置信之色。

他想象过随巢在自己的坟头跳舞,都没想象过随巢会把墨家的机关术分享给自己。

“拿着吧。”楚君回从怀中掏出一本书,连带着手中的机关源一块递给了公输才。

这是随巢为了报答公输家此次的相助之恩,特意准备的,只不过因为墨家和公输家的关系尴尬,这才找了楚君回这个中间人代为转交。

这是公输才没法拒绝的礼物。

也是他第一次看清墨家巨子真正的心胸。

他接过东西,拱手一礼,“请……请法师替我谢谢随巢。”

这时,名剑“节葬”折腾出的动静吸引到了公输才得目光。

他痴痴的看了许久,回过神来的时候,神气又低了几分。

“法师……”

“嗯?”

“你说,公输家是不是永远比不上墨家?”

“错啦。”楚君回趁着公输才emo,又消灭了桌上不少肉食,大口咽下去之后,才开始解释,“我倒是觉得,墨家的辉煌不会很久,未必比你们公输家要强。”

公输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为什么?”

“墨家的每一代巨子都是大才,他们的能力支撑的起他们去做一些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且还有可能可以活下来。”

“但传承是会断的,墨家不可能每一代都出这种巨子。”

“总有一天,他们会因为自己的能力匹配不上自己的理想而粉身碎骨。”

冥法宫就是因为传承断代而亡。

墨家得罪的人也不少,想要存留下来……要么保证自己的传承不断代,要么改变自己那天真的理想,与世俗同流合污。

“节葬”出现在了后世曹野的手里,这说明那时候的墨家已经站在了百家大多数人的立场上了。

现在的墨家,或许在他们的典籍里已经成了“旧墨”、“腐墨”了。

根据楚君回现在对于机关术的理解,他可以断定,后世车城的战车一定出自于公输家,而不是出自于墨家。

能在旸州省城发展,这说明后世的公输家混的应该还是不错的。

“别慌,跟着我,未来的五千年就是属于你们的。”楚君回假借从未来得到的消息,当场就开始画饼了。

别说,你还真别说。

这个时代的人就吃这一套,公输才当场干了一碗酒,以示效力之决心。

“法师,我们接下来去哪?”

“先说说近日商国的变局吧。”

“法师莫急,最近的情报,应该马上就要传过来了,我已经让弟子去取了。”

公输才话音刚落,茶舍的大门就让人推开了。

两个人争先恐后,一个人抱着机关鸟奔向随巢,一个人抱着机关鸟奔向公输才。

“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