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妤倒是忘了，君衍之多聪明，怎么会看不透呢。
“师尊……”她的语气多了几分无奈。
“你只和他一人告别，”君衍之声音低哑，声线微微发颤，“那又何必给本尊种花，还留下这破石头？”
“你知道我……”
君衍之没有再说下去，他别过脸，眼眶湿润，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甩袖离开。
半晌，君衍之绷着脸，极力遏制汹涌的泪意。
他说：“我讨厌你，书妤。”
书妤扬眉低笑了几声，“好好，又讨厌我了？”
看着她眼里夹着的笑意，君衍之咬唇，真的被气到了。浅眸毫无预兆地落下一滴泪。
眼看又要把她的爱哭鬼师尊惹哭，书妤赶忙牵住他的手，轻轻抱住他。耐心和他解释道：“要是告诉师尊，您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救我。我不想让师尊受伤，才……”
君衍之任由她抱着，听到这话心里那点别扭书情绪消散一些。
他淡声道：“你最好是。”
书妤面不改色心不跳，“当然是。”
夜色渐深，月上中天，洒下一片清辉。皎洁温柔。
银白色的月光爬上君衍之衣袍，缭绕朦胧的光，他半垂着眼，清冷疏离。
恍惚间像是天上月落了下来，掉进了书妤怀里。
“师尊，今夜要在我这留宿么？”
白玉般的耳朵微红，君衍之很轻很轻地“嗯”了声。
总是在学堂也不太好，书妤带君衍之回了自己的宅子。
她在学堂教了些年头的书，积蓄不少，干脆在学堂附近买了一座宅子。
君衍之莫名有些紧张。
以前不是没有过，只是太过久远，他的痛感迷糊，可是那种快要崩坏的情绪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只是他又想到，书妤现在不是狐狸，没有尾巴。
正出着神，一杯温热的水便递到了手边，“师尊喝水。”
君衍之捧着青花压手杯，清澈的水面倒映着他的脸，一张眼尾微红、眸中湿意未散的脸。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一时间有些恍惚。
“师尊。”
茶杯陡然脱手，砸在地板上，“哐当”一声。青花压手杯摔得四分五裂。
书妤愣了下，走上把碎片清理掉。看着君衍之一副神游天外模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师尊在害怕什么？”
君衍之抬眼，面上云淡风轻，“本尊只是累了。”
“是这样。”书妤点头，一副信了的模样。
帷幔落下，半封闭的床榻上另一个人的存在就格外明显。
君衍之手指无意识收紧，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已经准备好任由书妤胡作非为。结果她一动不动躺在身侧，甚至连呼吸都渐渐平缓。
君衍之微微偏过头，浅眸直直地看向她，“那日夭枝昀在你这留宿，你也是和他这样躺到天亮么？”
书妤掀起眼皮，翻了个身，面朝着君衍之，“师尊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什么？”
“好酸啊，不知道是谁家醋坛子打翻了。”
“……”
君衍之微恼，一个翻身，双手撑在书妤脸颊两侧。
眸子里酝酿着复杂的情绪，君衍之紧紧锁着她的视线，一字一句说道：“你滥情花心也就罢了，至少，”
“——该一碗水端平。”
…
原本就按捺不住的触手在那句话之后，算是彻底放飞了自我。
书妤伸手抚摸着君衍之滚烫的脸颊，银灰色的眸子暗色翻涌。手指往下，勾住他脖子上戴的玉佩。
“师尊，这留音石可是我用帝王绿翡翠打磨而成，贵着呢。师尊要是碰坏了怎么办？”
君衍之大脑混沌一片，无法思考，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问，“那怎么办……”
书妤捏住半大的玉佩，抵到君衍之唇边，“师尊叼着它，掉了可要受罚的。”
玉佩冰凉，像是含了一块冰到嘴里，君衍之睫毛颤得厉害。
…
“师尊，又掉了。”
君衍之眼尾绯红，整个人像是蒸熟的虾，哪哪都红得不像话。
听到这话，他无意识一抖，眼泪不断涌出，打湿了被褥。
明明他才是师尊，却要受她的惩罚，君衍之唇瓣咬得发白，羞恼地骂她“逆徒”。
只是骂她的时候语气不要那么软，会更有威慑力。
*
看着自己师弟一身痕迹回来，仰朋还有什么猜不到呢。
只是他并没有多问，也没有表现出来。甚至贴心地给君衍之准备了膏药。
仰朋出生在官家，在朝中颇有地位，只是和他在修仙界不同，他的人界父母并没有对他要求苛刻。反而鼓励他多出去和同龄人玩耍。
在此历劫，也算是弥补了他年幼的缺憾。
“咳咳——”
“少爷，你这是感染了风寒。歇息几日再去学堂吧。”
仰朋摇头，“我没事。”
下人见劝不住少爷，只能把老爷和夫人一起叫来。这算是拿捏住他的软肋。
仰朋一向尊敬长辈，如今父母亲自来劝说，他只能把上学堂的事往后放放。
彼时他正待在院中晒太阳，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仰朋顿时警觉，一瞬不瞬地盯着高高的围墙。
下一秒，一个身影从那边翻了过来，她坐在围墙上，昳丽清绝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师父。”
仰朋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呆滞地盯着她。
书妤估了下距离，然后直接往下跳，稳稳落地。
伸出去的手慢慢收回，原本在看到她跳下来时悬着的心也落回了原位。
走近，书妤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太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病弱。
“师父生病了？”
仰朋点点头，又往后退了一步，“嗯。小妤离我远些，不要被我感染了。”
书妤正想说不会，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温柔的女声，“小朋，你那里是什么声音？”
是他的母亲，姓杨。
没由来的心虚，仰朋拉住书妤把她带进了偏房。
动作太过匆忙，以至于书妤腿弯碰到了矮桌，半坐了上去。
仰朋则是站在她的面前，眼睛紧紧盯着门外。
他的母亲站在外面，有些疑惑，“出什么事了么？”
仰朋整个人都紧绷着，他是最守规矩的，在家中与心爱女子私会放到以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我没事……唔——”
书妤这个高度，刚好到他的前胸，仰朋又太紧张，甚至连抱着她的手都没有松开。
贴得太近。
他这样紧张的样子书妤还是第一次见，心中起了点坏心思，她张嘴咬了一口。仰朋外袍下，他里面只穿了件淡薄的里衣。
原本是晒太阳晒得有些热了，才脱掉了一件，如今倒是方便了书妤。
杨氏的声音愈发担忧，眼看就要推门进来。
仰朋身体僵直，羞耻地快要掉眼泪。他脸皮薄，还接受不了这样刺激的场面。
他扶着书妤肩膀，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书妤看在眼里，心念一动，一只雪白的触手探出，牢牢抵住了门。
推了几次没推动，杨氏只能作罢。
“母亲，我，我没事……我只是有些困了，想要休息一会儿。”
听到这话，杨氏也没再打扰，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她太过担心儿子，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他发颤的尾音。
“小妤……”
仰朋低着眼，似乎想要推开她，偏偏准备落在她肩膀上的手扶上她的后脑。
像是自暴自弃，又靠近了些。
书妤伸手扯开他的腰带，趁着期间抬眼瞧了仰朋一眼。他半仰着头，呼吸急促，胸腔剧烈起伏。察觉到她的视线，这才低下头。
只是一眼就看了晶晶亮，像被刺到，仰朋仓促地移开视线。
整个人都熟透了。
书妤抱住他的腰，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她的视线太过直白，仰朋有些受不了，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只是捂住眼睛，却捂不住嘴。
他听着自己嘴里发出的声音，羞恼地想要钻地三尺，最好永远不要出来见人才好。
半晌，他忍着羞涩，说道：“小妤，另一边……”
声音很轻，像是蚊子叫。
不过书妤还是听到了。她表示理解，就仰朋这指甲盖大小的羞耻心，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极限了。
不知过了多久，仰朋有些站不住，整个人都靠在书妤身上，要不是她托着他的腰，仰朋估计自己都要滑落到地上。
书妤站起身，贴心地让他坐着。
双手撑在他的两侧，书妤低下头想要亲他。
仰着却先一步反应过来，抬手捂住了嘴巴，“我感染了风寒，不要传给你了……”
声音闷闷的，还有些嘶哑。
书妤停到距离他的手背不过一尺，炙热的呼吸扑洒在他的皮肤，仰朋觉得自己头更晕了。
“师父放心，我身体很好。”
眼睫下压，书妤盯着他，又轻又缓道：“主要是，我想亲师父。”
像是投入一枚石子，他的心湖漾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慢慢松开手，仰朋主动贴上她的唇。像是蚌壳一样献祭般露出柔软的内里。
*
斯郁最近很不高兴。
夫子对新来的那几个学子格外上心，明明之前夫子是最喜欢他的。
“郁儿，这是你的东西。”斯郁母亲拿着一个球形的东西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
斯郁捏着半大的铃铛似的东西，总觉得十分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从出生时就戴着呢，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斯郁好奇地摇了摇，传音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身体一僵，莫名对这小东西发怵。
想到快到了上学堂的时间，斯郁匆匆把传音铃挂在腰间，就去找书妤。
巧的是，今日只有她一人。
没看到那三个碍眼的家伙，斯郁的心情大好，欢快地跑到她的跟前，喊道：“夫子。”
叮叮当当的声音一响，书妤就抬了头，看见传音铃她怔愣了一秒。
还以为斯郁恢复了记忆。
只是看去，他又一脸单纯无害的，像是小狗一样疯狂向她摇尾巴。
“夫子，我昨日温习了功课。”
斯郁直勾勾地盯着书妤，眼睛很亮，一副“你快夸夸我”的模样。
书妤被他可爱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真棒。”
斯郁十分受用，趴在桌子上一眨不眨望着她。
半晌，像是想到什么，他把腰上的传音铃取下来。“夫子，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不等她回答，斯郁又自顾自说道：“它和夫子一样，都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书妤面不改色，“是么？”
斯郁点头，又重新看向书妤，这次嘴角耷拉下去，声音轻轻的，“只是每次想要去仔细想想，就会莫名很难过。”
像是有人呢捏住了他的心脏，就连呼吸都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书妤拿过他手上的传音铃，“那就不要去想。”
她的手指慢慢收紧，“这个我就毁掉……”
话还没说完，斯郁就急切地握住她的手，“不要，不要。”
书妤停下，任由他把传音铃抢回去。
斯郁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把传音铃藏起来。他看着书妤，眼圈有点红，“夫子，这是我的东西，你不可以这么做。”
“……”
缄默片刻，书妤叹了口气，也没再强求。“那是你的前世，已经过去了，你该朝前看。”
斯郁隐隐知道她在说什么，却固执地摇摇头，“既然它出现了，那就代表我不想放下，也不想往前看。”
书妤没再接话，总有一天，这个传音铃会停留在某个转世。
遗忘过去，只是时间问题。
“你跟着我做什么？”
书妤无可奈何地转身，他的跟踪技术未免太烂。
斯郁从角落里走出来，可怜兮兮地扯住书妤的一片衣角，“夫子，我爹娘把我赶出来了，我无家可归了……”
说着，还应景地掉了几滴眼泪。
书妤：“……”
就她所知，他的父母恨不得把他宠到天上，怎么会有赶他出来这一说。
不过书妤没有戳穿他谎言，任由他小尾巴似得跟着回家。
“夫子，你可有喜欢的人？”
斯郁一下走到左边，一下走到右边，叽叽喳喳地询问她。
“没有。”
“那夫子喜欢什么样的？”
“没想好。”
“什么嘛，夫子你敷衍我！”
书妤停下来，捏了捏他的脸，“你好吵。”
斯郁弯起眼睛，撅嘴，“那夫子帮我闭上。”
银灰色的眸子一闪而过讶然，她那个纯情的白纸斯郁呢？
见她不动，斯郁开始叽叽喳喳，书妤感觉灵魂都要升天，无奈只能掐着他的脸亲了下他的嘴巴。
斯郁呆住，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缠着她要更多的亲亲，“夫子，再亲亲我，就一下……”
他像是八爪鱼一样缠在书妤身上。
推开门，书妤院子里三个男人面面相觑。
看见斯郁扒拉在她的身上，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
“阿妤你怎么能这样！”
“小妤，这不合规矩。”
“呵。”
“夫子，他们为什么在这？！”
院里鸡飞狗跳，书妤头疼捏了捏眉心。
没关系，忍忍，这一辈子很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