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六,沉寂了许久的广陵公府中堂上,叽叽喳喳,欢声笑语,一派喜气洋洋的热闹景象。
前将军陈安的夫人荷香、已故都昌亭侯柏杰的夫人鲁秀来到府里,与刚刚从新安郡回京的司马熙雯相谈甚欢。
鲁秀一边掐着手指算着日子一边道:“谯国夫人您这一去新安郡就住了小一年了。”
司马熙雯虽然发上有了些许白丝,但相较于前几年瓜子脸丰腴了起来,倒像是年轻了不少,今年正好四十岁,风韵犹存。
她笑吟吟地道:“呵呵,我一见我那胖乎乎的小老弟,可就不想走了。”
“啧啧啧,老王爷都年近六旬了,真是宝刀不老啊……”荷香在旁坏笑道。
“唉……可不是嘛,我那小娘还比我小了十五岁呢。”司马熙雯感慨道。
鲁秀掩嘴笑道:“那你喊娘了吗?”
“我呸……休想,去看看他们娘俩儿就是给面子,实则是去探望父王和母妃的。”司马熙雯啐道。
一向嘴巴不饶人的荷香继续揶揄道:“哎呦呦,方才还说见了小老弟不想走了呢。”
“那是,好歹他也是我们家的独苗苗了嘛。”司马熙雯白了她一眼,一脸骄傲地道。
三人一起哄堂大笑起来。
“对了,望儿他们有没有消息,我在新安郡接到来信,说他和你们家处之去了凉州。”司马熙雯看向鲁秀问道。
“没有来信啊,我也甚为着急,这万里迢迢的,恐怕现在还没到吧。”
“唉……这傻孩子,要是我在的话,坚决不让他去,凉州死活该我们什么事儿,能把个兖州守住就不错啦。”
“就是嘛,番外之地,久不归化,圣上也奇怪,怎么就心血来潮要派人去援救。”
“谯国夫人,陈安来信给我,要我搬回谯郡,说连顾悦之都举家搬去了。”
“搬!为什么不搬?这是支持咱的孩儿们在谯郡安定人心,如今我父王和母妃也不在京城了,更要搬了。”司马熙雯连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道。
荷香和鲁秀忙一起附和道:“我们三家一起搬吧。”
“好,好,哈哈哈……”司马熙雯爆发出银铃般地清脆笑声,她一边笑一边对荷香道:“我抱着遵儿啊,突然想起来了抱着谯儿的时候了,荷香,等搬去后,就让顾儿和鲁之成亲,我可是急不可耐要抱上孙子啊。”
荷香点头,但有些为难地问道:“那自然是好,都老大不小了,不过,望儿是长子,他不先成亲——”
“哎呀……你个榆木脑袋,那是在谯郡,又不是在京城,谁管这些,我做主,就这么定啦!”司马熙雯手指点着荷香,大大咧咧地道。
正在这时,只见人影一闪,中院有人进来,略略顿了顿又迅速向西侧花园跑去。
司马熙雯眼尖,脆声喊道:“观儿!你跑什么跑?”
胖乎乎的陈观只得又从花园里走了出来,却不敢上中堂,在花园月亮门口低头站着。
“哎呀,你赶紧过来啊,让我看看,都快一年没看见啦,还有你两位婶娘,快快快……”司马熙雯没好气地喊道。
陈观背着一个大布袋子,只得一步步磨蹭着,低头走到中堂上。
待他慢慢走上堂后,司马熙雯闻到了一股兰花香气扑鼻而来,她使劲嗅了嗅,蹙眉问道:“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哦……哦……同窗好友给了我个荷包香囊。”陈观低着头,支吾道。
“你抬起头来嘛,见过两位婶娘!”
“拜见大娘,拜见婶娘……”陈观依旧没敢抬头,向三人施礼道。
司马熙雯忍不住,从座榻中站起,走到他跟前,伸手托着陈观的下巴,把他脸抬了起来。
只见陈观的脸上一片雪白,就像面粉袋子似的,一抬头往下掉着粉尘,貌似还涂了眉毛和抹了唇红。
“哎呦呦……你看看你,怎么还涂敷粉了,跟个小鬼儿似的,我不在府里你疯啦!”司马熙雯忍不住揪住他的耳朵来回拧着斥责道。
痛得陈观哎呀呀地捂着耳朵叫了起来。
鲁秀、荷香赶忙起身过来拉开了司马熙雯。
“这个小兔崽子,你们看看啊,我几个月不在府里,他学成什么样了?”司马熙雯脆声怒骂道。
荷香在旁劝慰道:“谯国夫人息怒啊,现如今建康世家子弟大都这样嘛,观儿也大了,也爱美了嘛。”
“呸,他爹,他两位兄长,哪有像他这样的?”
鲁秀忙使眼色示意丫鬟带着陈观去后院擦洗。
司马熙雯余怒未消,脆声指着几个丫鬟骂道:“你们怎么照顾的观儿?我临行前怎么吩咐的你们?是不是都想尝尝家法了?”
几名丫鬟吓得浑身战栗,跪在地上,颤声道:“三,三公子,他不听,不听我们的……”
正在这时,忽听中院有人高声笑道:“谯国夫人回来了,哈哈哈,在前院就听到声音了,风采依旧啊。”
三人转头看去,是王蕴从外面走进了中院。
司马熙雯挥了挥手,低语道:“你们先起来,待会儿再处置你们。”
几名丫鬟忙起身,退到了座榻后面侍立着。
王蕴来到中堂上,躬身一揖道:“刚才路过贵府,看好几个轿子停着,估计是谯国夫人回来了,您一向可好啊?”
三人一起屈了屈膝还礼,司马熙雯笑道:“叔仁,过来坐,刚回来没有两个时辰,你就来了,许久未见,精神不错啊。”
然后吩咐丫鬟上了茶。
王蕴一边呷了口茶,一边微笑着问道:“老王爷、应王妃身子骨可好?令弟叫什么名字啊,听闻是去年二月生,甲戌、乙酉……算起来是大富大贵,将来必定为我大晋皇室栋梁之材啊。”
“呵呵,借你吉言,父王起名叫做司马遵,栋不栋梁不要紧,能身体好活得久就成。”司马熙雯忍着气,强笑道。
王蕴是兖州老人,和三女的丈夫多年同僚,又都在谯郡居住过,所以没有什么忌讳,直言问道:“谯国夫人为何刚才大动肝火,这可对您身体不利啊。”
“不提也罢,这个逆子,好的不学,敷粉擦脂还涂着香气,哪有点男子汉气概,这要是他父亲还在,不打死他才怪。”
王蕴哈哈大笑道:“谯国夫人此言差矣,观儿还小嘛哈哈哈……你看看谢玄,他以前在建康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也是敷粉涂香,招摇过市,现如今不也是一方大员,有了隐隐有了名将风范嘛。”
“一方大员?他……”荷香在旁不禁诧异道。
“哦,上午朝堂上,尚书仆射举荐他做徐州刺史,陛下和太后已经应允。”
“啊?他才三十出头,并未立有什么功勋啊。”鲁秀也很惊讶地问。
“这不是陛下在朝堂上问及现如今世家子弟还有没有可带兵之将才,仆射大人举贤不避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