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西苑外的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愣。
柯依卿长舒一口气,“太好了,我还以为这么晚了,你们都回去睡觉了呢。”
其中一个汉子摸摸头憨厚一笑,“没呢,为子哥说了,要轮流在这守着,就怕夫人这边有什么情况咱们没顾得上。”
那日砸开洞后,李为便派人在这面墙上装上一个门,方便她们进出,好在侯府的护院小厮走了大半,根本没人察觉这么个偏僻地方多出了一个门。
“行,我身边的下丫头生病了,还得快些送去谢黎那儿。”
“夫人放心,我们兄弟几个,脚程最快了。”
柯依卿点点头,连忙让他们背着梓幸往德济堂那儿跑。
谢黎这边正在收拾东西,就见好几个汉子冲过来,堂里的小厮骇得不轻,直往谢黎身后躲。
“你瞧仔细些,都是李大哥身边的人。”
小厮探出脑袋,果然是熟人面孔,他不好意思地招呼着,“几位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那汉子喘着粗气,“不是我不是我,是背上的小丫头。”
谢黎接过一看,正是梓幸。
“别慌别慌,什么症状?”
汉子喝了口茶正要说话,柯依卿也小跑着赶来,被谢黎冷着脸拉住了,“你身子什么情况不知道吗?这会儿跑什么?”
她当然知道自己肚子里还有孩子,但眼下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谢姑娘,记得我之前问你的那种病吗?”
这下谢黎也认真起来,连忙去看梓幸的情况,“脸色发青,舌苔发白,脚踝肿胀,身热不扬,确实是你之前说的那种病的症状。”
柯依卿一颗心揪起来,跟着人进了里屋。
“你放心吧,这病我听你说完后就开始琢磨了,老早琢磨好了。”谢黎背对着她抓药,小厮也忙前跑后的。
谢黎吩咐小厮道:“药材清点好了,你拿去煎药吧。”
等梓幸服下药,柯依卿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这病倒是奇怪,我坐堂这么久,这小丫头是头一个。”
“恐怕不是。”
一想到城外那些个流民,她也不好受,“这病,是梓幸出城看小玉的时候染上的,估计城外已经传开了。”
谢黎惊地站起来,“你是说,从城外传来的?”
她沉着脸点点头,又让谢黎多配些抗寒疫的药物,李为这些人因为筹办炭火生意,少不得要往外面跑,喝些也是有备无患。
“可以是可以,那城外其他百姓该怎么办呢?”
柯依卿苦笑,“我实在能力有限,能做的能救的,也只有这么多。”
“你做的已经够多的了,这样的世道,活着也不比死了轻松。”谢黎叹了口气,作为大夫的她,见多了这样的人间惨剧。
两人商量着,最后决定把治疗寒疫的方子公布出来,以防有病人去别的医馆药铺时被误诊。
结果却不尽如人意,那些个医师虽然盛赞谢黎的义举,但都说最近没有诊断到这样的病例。
“现在人人都吃不上饭,来看病的就更少了。”那大夫摇头,别说是平头百姓要活不下去了,就是他这样医馆里的医师,也捉襟见肘。
医馆外那些满面麻木的百姓,柯依卿看着他们,只觉得荒唐。
她明明已经早做打算了,为什么这一世饥荒反而更严重了,不过十月中旬,就到了这般地步。
李为赶来接应,一脸焦急,“夫人还是快些回侯府吧,外面世道乱了。”
“这是怎么了?”
“我本来去城外运送木炭,结果铺子又被抢了。”
柯依卿挥开他,“怎么回事?带我去看看。”
李为拗不过她,只能带她去看,马车停放在德济堂粮铺的后院,有许多五大三粗的汉子守着,他一时倒也还算放心。
铺子外面挤着一大堆的布衣百姓,闹事者叫嚣道:“整个盛京就你们德济堂有粮食,你们还不卖粮,这是要饿死我们吗?”
粮食两个字扎痛了聚众人群的心,大家伙更加义愤填膺。
“是啊是啊,听说还专门给达官贵人家送粮食,我呸!”
“商贾真是唯利是图,完全不管咱们的死活!”
有人振臂一呼,高喊道:“这样的奸商,咱们闯进去抢了粮食才是真的!”
马车内的柯依卿脸一白,抓住旁边的人就问:“这闹事的是别的粮行指使的,还是……”
那人摇摇头,也面色沉重,“自从咱们给贵人送粮食之后,别的粮行就不敢暗中闹事了,估计……”
她听完惊地跌回去,怎么会这样?饥荒为什么会蔓延得这么快?上一世可是到十一月底才大面积爆发。
情绪激动间,她又开始眼前眩晕,遭了,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她咬牙,拔下簪子就向大腿刺去。
鲜红的血涌出来,晕在锦缎上,剧烈的疼痛唤回了她的意识。
柯依卿深呼一口气:不能自乱阵脚,要冷静,想想该怎么解决眼下的情况。
马车外有人焦急道:“怎么办呀,今天正是京兆伊休沐的时间,这些人真会挑日子。”
另一人苦笑,“之前来闹事的,京兆伊大人都派人过来镇压,这次估计是有备而来。”
什么?连京兆伊都来不了了?她看着外面越来越多的人群,手心急得直冒冷汗,眼前的眩晕再次席卷而来。
她抿了抿颤抖的嘴唇:不行,要冷静下来,想想怎么办,李为还在等着她,里面还放着许多粮食,盛京还有很多人会饿死,她要想想,想想……
过了几瞬,柯依卿睁开双眼,“你去把李为喊过来,我有话对他说。”
那人傻眼,“夫人呐,您看看外面的这些人,只恨不能生吞活泼了咱们,您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去叫人。”她沉声道:“你去把他叫来,不用太久,我有办法解决这个情况。”
那人被她的目光震慑,立马跑去找李为。
李为听了传话,虽然诧异,但还是很快安抚好众人,力排众议到了马车外面。
“你附耳过来。”
“是夫人。”
不一会儿,他眼前一亮,“这样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我且试试。”